“江大人,真正要你死的人,是圣上。”
他的话简短而轻柔,仿佛是微风中的一缕呢喃。
然而这些简单的词句却如同滔天巨浪,狠狠地拍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
震撼无以复加。
江景辰吐出一口浊气,满腔情绪也随之平复下来。
“你是沈廷知身边得力的谋士,应该清楚有些话不能宣之于口,一旦说了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说,就不会死了吗?”
费兴仑面带笑意,紧跟着道:“在下既然敢孤身前来,便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有些话不说就不会死吗?
有些事不去做就能活吗?
江景辰陷入了沉默。
他总觉得游方道士所言有些太过“理所当然”。
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毫无疑问全都指向沈廷知。
事情本该如此,可又不该只是如此。
费兴仑自顾自说道:“圣上未登基之前,韬光养晦,暗中培养了甲、乙、丙、丁四名隐卫。甲是张甲臣,前来刺杀你的人是丁。”
江景辰低垂眼眸,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费兴仑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反应,心中略显诧异之余,转言道:“圣上将你捧上高台,并非是看重你的能力,而是”
人尽皆知之事,听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江景辰当然清楚自己是一颗棋子,也明白圣上的用心。
从一开始,他便预料到了有可能会是“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
唯独没有想到,圣上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杀手,如此的急不可耐。
就目前而言,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廷知,但他内心深处却偏向圣上才是那个幕后主谋。
也正是这个原因,江景辰心中莫名感到焦躁,当即打断道:“不要再说废话,沈廷知派你前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费兴仑正色道:“在下已经说过了,这是圣上布下的死局,相爷想要自救,也想要救你。”
江景辰顺着另一个方向,很快便理清了思路,当即嗤笑道:“倒是会往脸上贴金,难道沈廷知与你说的,不应该是只有我才能救他吗?”
费兴仑摇了摇头,认真分析道:“刺杀巡察使乃是死罪,可你若不死,这罪便定不下来。”
顿了顿,又道:“圣上心思之缜密,即便认为宗师能轻易将你刺死,也会留下后手,吕恒领五十名百骑就是圣上安排的后手。”
圣上面上以“代天子”三字把江景辰捧上高台,又安排吕恒领五十名百骑护卫,目的就是要让文武百官看到天子对江景辰的看重。
只有如此,在江景辰被刺之后,才能以滔天大罪除去政事堂首相。
刺客与护卫都是圣上的安排,这种情况之下,按理说江景辰本该十死无生。
费兴仑虽是好奇,却也没有追问,紧跟着说道:“万一刺杀失败,在归京途中,吕恒也能有无数次机会对你下杀手。”
计划若是顺利,应该是宗师暗中刺杀,随后被吕恒带领百骑捉拿归案,归京后三司会审,亲口说出是受了沈相指使。
“代天子”三字加持,刺杀江景辰无异于是刺杀圣上。
无论多么令人匪夷所思,人证物证齐全,轻者判处斩刑,重则抄家灭族。
江景辰脑海中浮现游方道士那番大义之言,想必也是为了三司会审而准备。
游方道士盯着江湖中人的身份,喊着为天下黎民百姓的响亮口号,立意之高远,实属最完美的杀人动机。
江景辰心中情绪有些复杂,自嘲一笑:“所以,从离开京城那一刻,我都在走一条死路。”
他从不认为圣上是仁善之君,却也没想到竟然能够狠辣到这个地步。
海船被劫,死了一船的随行人员,这只是开始。
包括吕恒与郭衡在内,若是过程中出了纰漏,结果怕是也难逃一个死字。
天子之下皆蝼蚁!
为达目的,谁都可以用来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