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每年为治拨下的款项,当中有七成都会花在修缮江淮运河之上,哪怕这条运河根本就不需要修缮。
这不是一代如此,而是代代相传至今,可以说是官场不成文的规矩。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官员再有作为,手里没钱,又能如何?
圣上只知道朝廷每年都在拨款治水,但却没有人跟圣上说明白这些钱具体都用在了哪里。
即便是说了,也不见得有用。
江淮运河于治水不是无益,但因此获益的只是极少数州县。
朝廷拨下来的钱就只有那么多,把钱都花在了江淮运河上,那运河之外的州县能怎么办?就只能年年治水,年年受灾。
虞刺史说道最后,红了眼眶,哽咽道:“淮南道不是没有能治水之人,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经历的太多,都看透了。”
江景辰听后久久无语,好半晌才开口道:“难道就没有人入京,向圣上禀明真实情况吗?”
虞刺史长叹一声,回应道:“未得圣上召见,哪个官员敢擅离职守?非是无人入京,而是入了京也见不到圣上。”
是他们不想面圣吗?是他们根本就见不到。
江景辰心中忽然生出“何不食肉糜”之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京城以内,与京城以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一边是容光焕发积极向上,另一边是精疲力尽垂死挣扎。
头一次,脑海中浮现出强烈的念头: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
不为名,也不为利,只为天下受苦的黎民百姓。
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可他不是圣人,做不到无私无畏。
“虞大人,往年御史巡察州县,你可曾与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实不相瞒,也曾说过,但未曾说的这般详细。”
“为何?”
“因为”
虞刺史犹豫良久,终是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江景辰接口道:“因为他们比我年长、比我懂得审时度势、比我清楚为官之道、比我明白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吗?”
御史不是青天,他们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也会怕丢了前程。
江淮运河是高祖皇帝开创的盛举,说是被视作大周“龙脉”也不为过。
别说只是修缮两三次,就是年年修缮,谁又敢说一声不对?
虞刺史没有着急回答,只因清楚面前的少年并非那么好糊弄,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在你身上,为兄感受到了其他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一颗爱民之心。从你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来看,为兄更加确定,只有你才能解救淮水两岸百姓常年受灾之苦。”
爱民之心?
江景辰自嘲一笑,淡淡看开询问道:“虞大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