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此刻有多绝望,她这些年求过很多人,能不能替她找亲人,也跪过无数次,但求得到一丝半分的消息。
但今时今日,只剩笑话。
“也许不会丢进乱葬岗。”她淡薄开口:“廷尉府的死囚不算少,多有不少权贵世家子弟,也可以用李南和李逊去顶罪,使其身后名遗臭万年。”
“你大可以一死,眼睁睁看着胞弟遭受唾骂,爹娘被开棺鞭尸,李贵人,死是最轻松的一条路了。”
“哐当——”
呼啸的狂风将木门吹得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整扇坠倒下来。
李贵人眼底陡然泛红:“我不愿!他们也休想!”
“休想?”姜藏月勾唇:“那么贵人不妨告诉我,你在冷宫能做什么?”
“那就走出冷宫。”
李芸笑落泪道:“本宫知道纪鸿羽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私,狭隘,因一己之私可以将愉悦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可他放不下我这张脸,他明知道我这些年挂念胞弟却只字不提替,如姜姑娘所言,他只是想看本宫跪地祈求。”
“他为什么将本宫逼入冷宫?他为什么不来?无非是不敢看本宫的眼睛。”
这些年她也是在赌这一口气。
宫中妃嫔皆道纪鸿羽对她是不同的,可这份不同里究竟有几分稀碎的真心。她无数次缠绵病榻时都在问自己,真的有真心吗?真的是喜欢吗?
可今日不再蒙蔽自己,一切都再清晰可见,只是因为想要驯服。
“我愿向上。”李芸眼里似乎糅杂了沉郁的神色,她扯了扯唇角:“我李家祖上三代都是清白之身,就算是赴死也当是干干净净!”
“如何出冷宫?”
“制造机会。”
“纪鸿羽不肯来,李贵人如何制造机会?”姜藏月轻笑:“如何?”
少女虽在笑,眼眸却无半分笑意,语气亦是平静。
她在逼她。
但这些年她活着,为的不就是亲人二字,如今也被纪鸿羽舍下,便不再剩什么了。
想通一切,李芸眼眸清明看向姜藏月:“姜姑娘,你入冷宫就不怕将自己牵连进去?”
想要做什么才值得将筹码压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还是所谓的钱货两讫,觉得仅凭着一个消息不值得那么多金银之物,亦或是恩义?
“贵人不必多问。”
“那”
风雨晦暗,旧屋破败,雨水与清雾重叠,让少女的眉眼淡去,清瘦的身形反而更加醒目。
雨越发大了,空气冷凝下去。
她笑:“如今宫中由廷尉府的安嫔一家独大,甚至皇后和华贵妃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贵人可知是怎么样局面?”
“那是因为廷尉府纪鸿羽控制不了。”李芸又咳了好几声。
“是啊,廷尉府纪鸿羽控制不了,再等安嫔反应过来,你就会无声无息死在冷宫,无人问津。”
话落,屋中寒意彻骨。
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此刻更是站不稳,连头都有些眩晕。
“姜姑娘,我要出冷宫。”
姜藏月淡淡道:“可想清楚了?”
“本宫还没有糊涂。”
“廷尉府权倾朝野,你弟弟因为廷尉府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更甚狼狈为奸,若是最后的结局你和你弟弟都会死,你可还要去掀翻这汴京的流言蜚语?”
“我不怕死。”
“贵人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李芸眼睫都沾染了水气。
“纪鸿羽无论是有情还是无情,将你丢至冷宫不过为了试探。”
“你示弱他就会退步。”
“若有机会重新站在他身边,你弟弟身后名自也能洗刷干净,但安嫔不会善罢甘休,你可能在这期间会死。”
“但廷尉府会落入你罗织的罪名里,会染上污点传遍汴京。”
水雾氤氲,雨声敲打。
青衣少女勾唇而笑,那双眸子如山水墨染,乌发被风扬起,好似从天地之间骤然绽放的玉兰花。
在走近时,这种味道更清晰了。
她在笑,若荼蘼玉兰漫山,危险又勾人。
“李贵人。”
“可愿赴死?”
冷风吹拂,卷起少女青衣裙袂,仿若索命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