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婴语气急促道。
“知道。”
“那就好,你想不想,让你太爷不留遗憾的走?”
叶斯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我们俩。
一个小时之后,医院。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病房里,一阵凄婉的唱词声随着婉转清脆的琵琶响起。
病床上,一个插着呼吸管的鸡皮鹤发的老者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旋即焦急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江兄弟,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叶斯城不时扒着门窗看向走廊,生怕将护士招来。
“放心吧,我动了点手脚,十分钟之内没问题的。”
我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了。
在病床前,坐着秦子婴,不,准确来说,此时是“她”,陈好好。
“把你太爷扶起来。”
我对愣神的叶斯年说道。
“嗷嗷!”
叶斯年答了一句,上前摇起病床,摇把手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秦子婴。
“秦子婴”此时神色落寞又欣喜。
叶穆棠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眼前的英俊青年,叶穆棠先是一愣,继而便似乎确认了什么,顿时老泪纵横,伸手摘下了呼吸面罩。
叶斯城识趣的退回我身边。
“陈好好”则放下我们折返回叶家老宅带出的琵琶,款步来到病床边坐下,同样相顾无言,只有泪眼朦胧。
早已韶华不复的叶穆棠,颤抖着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陈好好”的脸庞,眼角留下追悔的浊泪。
“是你· · 是你· · ”
“陈好好”则抚摸着叶穆棠的手,以一种极为细腻的,不敢相信的喜悦情愫柔声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 ”
叶穆棠情绪无比激动,言语中满是悔恨的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能认出你· · · 从来没有变过· · 咳咳咳!!”
说着话,叶穆棠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好好”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半晌,叶穆棠顺了口气,半是解脱,半是感叹的说道:“为我再弹一曲吧· · ”
许是看出叶穆棠此时是回光返照,“陈好好”不住地啜泣,但还是强笑着说道:“好,想听哪一曲,我弹给你听。 ”
叶穆棠笑着,“就· · 就你最爱弹的,《相见欢》· · ”
陈好好点点头,拭去眼泪,抱起琵琶坐回床边。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 ”
窗外凉风习习,一牙明月跃然而出,琴声中的思念,令天地静止。
病床上的叶穆棠靠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肩膀上,露出了轻松的神色,他终于释然了,听着他最爱的人弹起琵琶,微闭着双眼,嘴唇轻动,跟着低声清唱,思绪也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见的那场夜宴。
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现出那个如明月清辉般的少女,只不过那已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下辈子· · 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 对不起·我· 我应该回去的· · ”
滴的一声长音,仪器屏幕上的折线变成一条横断生与死的天堑。
当最后一滴浊泪从老人眼角流下,萦绕在陈好好耳畔的低语终于是再也无法听到了。
陈好好抽泣着,琴声变得令人触耳断肠,在悲咽的啜泣声中,她唱完了最后一曲。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
琴弦似是无法承受这股跨越大半个世纪的思念,在最后一字时崩断。
我和叶斯城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陈好好放下琵琶,抱着叶穆棠,没有激烈的嚎啕大哭,而是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安福陵园。
一处夫妻合茔的墓前,叶穆棠将琵琶埋进土中。
背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男生大约二十岁,丰神俊朗,穿一身西装,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旗袍,端庄秀丽的少女。
少女怀中抱着琵琶,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只有在最热烈年纪收获到幸福时,才拥有的笑容。
墓碑上没有孝子贤孙的铭文,只有二人的名字。
走出墓园,我问叶斯城道:“你那晚为什么等我们?”
叶斯城这才恍然记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那天我遇见一个小姑娘,是个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