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要伸手来接碗,偏偏自己不争气,一抬手就扯到肩膀上的伤,痛得他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我摇了摇头:“你啊,就别逞强了。”
说完,扶着他坐好,将一勺米汤送到他嘴边。
他看了我一眼,终于笑了笑,开口喝了下去。
等喂他吃完东西之后,我稍微洗漱了一下,也吃了一碗稀粥,正好萧玉声带着几个人从军营那边回来,张高远完全没有发现昨晚的异动是我们动手的结果,毕竟郭应在这里很有势力,他毫不怀疑是军营中有人暗中放他出来,清查了一番之后,将营门关闭,关口也紧闭了起来。
萧玉声道:“昨夜,也有些郭应的亲兵趁乱逃了出去,这件事是瞒不住的。不管是林胜那边,还是京城来人,张高远都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我对刘轻寒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微微一笑:“有你主持大局,我当然放心了。”
车外的萧玉声仿佛也笑了笑。
这时,外面传来了阿蓝的声音:“哎唷,你们说什么呢,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说来我也乐乐。”
她一走过来就直接撩开帘子,看见我们两,用手捂着嘴笑了一下:“阿弥陀佛,刘公子你可算是醒了,昨夜我一整晚都没合眼,就怕你两眼一闭两腿一伸——我这妹子哭死了事小,你欠我的银子没处要了事大啊!”
刘轻寒一下子愣住了,他昨天去军营的时候还不知道带着人来接应的是阿蓝,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现在一见阿蓝,又听她说这些话,顿时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我,这——”
他虽然把大事都给我交代清楚了,但一些小事还没来得及细说,这个时候乍然见到阿蓝,也难免有些尴尬,我轻叹了一声,对阿蓝说道:“蓝姐,那些事等回西川了再说。钱,总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
“哎,我想起来了,他的钱都交给妹妹管着呢。那好,有妹妹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她这一大声嚷嚷,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虽然大家规矩的很,但还是管不住有些人朝这边看过来。
刘轻寒咳嗽了一声,说道:“玉声,天色不早了,我们赶快上路吧。”
萧玉声立刻说道:“是,师哥。”
“对了,再留下几个人,看着这里,如果有什么消息,让他们立刻传回来。”
“知道了。”
他说完便交代下去,不一会儿,外面的人都收拾好了利落上马,阿蓝知道他的意思,又笑了一下,然后递了我一个眼色,放下帘子去牵自己的马了。
很快,大家便上路了。
我和刘轻寒坐在车厢里,他大概还有些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道:“昨天,那些人来接应,是她领队。”
“哦……”
他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说道:“行啦,当初敢做,现在就别怕碰上了。咱们有话,等过了这里再说,欠人家的银子,左右是要还的。都从你账上出!”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来:“你做主吧。”
我瞪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嘴唇还是干得厉害,便拿起水囊:“来,再喝一点吧。”
他喝了几口,因为马车颠簸的关系,又呛得咳嗽了两声。
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说道:“现在井陉关这件事解决了,你也该暂时放下心,好好养养你的伤。”
他伸手扶着自己的肩膀,说道:“没事,刀口不深,他们用了上好的药。”
“对了,他们说大夫交代了一下,今天就要给你换药了。”
“哦。”
他倒是乖乖的自己解开了衣裳趴了下去,我帮他解开绷带,立刻就看到了里面的伤,从脖子根处一直拉到了后背高高怂起的蝴蝶骨,这一刀可真够长的,但幸好真如他所说,伤口并不深,只是血肉模糊的,看着还是很骇人。
他听见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看着我:“你——要不让他们来帮我换吧。”
我推了他一下:“别乱动。”
手微微有些颤抖,将药涂抹在伤口上,然后再次给他裹上绷带,一层一层的绷带缠绕上去,倒是遮盖住了这一处新伤,但他后背其余的那些陈旧的伤疤,仍旧触目惊心。
不知是车厢里热,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后背全是汗。
他紧实黝黑的肌肤被汗水浸润得发亮,但也在微微的颤抖着,感觉到好一会儿我都没什么动静,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自己轻轻的将衣衫拉了上去:“别担心,真的没事。”
我没说话,扶着他坐起来,帮他理好了衣裳,系好了衣带,轻轻说道:“我不担心,你也少操心,这次这件事是最后一次了,你今后不准再去亲身涉险,知道吗?”
他笑道:“我知道。”
可话刚说完,他却又说道:“可是——”
我抬头瞪着他:“可是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井陉关这里的事,只是暂时的,我们还需要再做些事。”
“张高远已经杀了郭应,难道还不行吗?”
“他杀了郭应,的确是跟林胜翻了脸,也就不会再尊从他们的意思,但一把刀是挡不住的流水的,如果我们不往他这里使劲,不管是林胜派兵过来围剿,还是裴元修西进的军队会直接压过来,他的覆灭——或者变节,都是迟早的。”
我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的确,在井陉关这种地方,不可能长期固守,尤其又是张高远那样的人。
我看着他,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至少山西的局面,要完全稳住,但这件事仅凭我们这些人是办不下来的,我们得——”
他说到这里,自己停了下来,眉头也微微的蹙起。
一看他的神情,我就明白了过来。
车厢内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气氛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轻轻说道:“我们,得去见他。”
我淡淡的垂下眼帘。
“也好,本来我就想去见妙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