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还是捏着我的手,像是舍不得放开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好一会儿,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
“……”我小心的看着她。
“听说,贵妃的孩子,是个痴儿?”
“是的。”
“哎,怎么会这样?”
“……”
“皇帝,他一定很难过吧?”
“……”这是必然的,不管他对申家如何忌惮,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遇到这样的事,不管谁都会伤心的。
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哎。”
不管别的任何人或事,事涉到孩子,太后总是会格外的心软,似乎她一直对孩子的事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像是心里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一样,回想起刚刚她梦里说的那些话,我只觉得那个缺口越来越明显,似乎里面埋藏的真相一点一点的向我昭示出来。
“太后,你——”
我想要问她,可一开口又止住了——这种事,只怕不能问,也不敢去问,否则桂嬷嬷刚刚也不会那么小心的岔开话题。
太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出神,我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她一直看着帷幔里挂着的那些护身符,眼中说不出的矛盾纠缠,仿佛就是这些东西,一直煎熬着她,让她即使避世到了这里,每日念经打坐,还是无法填补心里的空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道:“现在,宫里的情况如何?”
我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看着她。
“是不是,不太好了?”
“……”
听到这几个字,我才明白过来,想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太后放宽心。”
“……”
“不管别的地方,皇上一定会让临水佛塔平平安安的。”
她听了,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摇了摇头:“你,也不要哄我。”
“……”
“哀家在这宫里几十年,什么没见过?这宫里,哪里会有平平安安的地方,平平安安的人?”
“太后……”
我难过的说着,她只对着我倦怠的一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靠坐在床头,被白色的帷幔衬托得脸色越发的枯黄,额头上还密密的布着一层冷汗,是刚刚因为噩梦而出的,我掏出手绢,也小心的帮她擦拭,太后只这么任我动作,也不说什么,倒是我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太后……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
“……”她睁开眼睛来看着我。
“听说,梦魇,是心魔。”
“心魔……?”太后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别有一番苦涩的滋味,脸上也浮起了苦涩的笑容:“被心魔纠缠一辈子的话,自己,也快成魔了。”
“太后!”
我吓了一跳,急忙握紧了她的手,她却很洒脱的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哀家,也许大去之期不远,这些天总是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好的坏的都想,爱的恨的都不忘,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原来都是白念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太后别这么说。”
我也知道,人老了,是一点一点的往下走,她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富贵已极,也阻拦不了这样的脚步,可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
更何况,如果她的内心真的有一个缺口,就这样离开,那样的煎熬会让她多痛苦?
见我泪如雨下,她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消瘦的手擦着我脸上的泪水,笑道:“其实这一天,谁都会有,若真的来了,你也不必如此。只是,你还年轻,万事,还有的可想。”
“……”
“哀家这些时,倒也经常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
“那个时候,哀家还在草原上骑马疯跑,别说铁骑王了,他养的鹰都追不上我。”
“……”
“草原上,还有狼群,每到春天我们就会背着铁弓去打,打得越多越好,否则到了冬天,就成害了。”
听她像是在回忆往事,我也不便多问,只轻轻的道:“为什么?”
她说道:“狼群冬天没吃的,就会冒险,溜到城里,或者一些部落里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