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大雾已经散去,只有远处的山脉依旧笼罩着一层薄纱,火红的暖阳喷发着万丈光芒,像一个母亲一样温柔的唤醒沉睡的生灵。
姜雪时褪去官帽后,巧葱便端着热水净手,两个粗使丫鬟陆续送来了早膳。
刚吃了一口豆腐肉沫包,嘴里油香四溢,不自觉就加快了咀嚼速度,不一会就吃饱喝足。
“萤烛呢?”她边擦嘴边疑惑道。
巧葱拿着手帕掩嘴轻笑了声,“我瞧着早上僮福大哥同她遇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之后二人便一同出了府。”
见她笑得这般意味深长,姜雪时也不是傻子。萤烛不光生了一副好嗓子,就是长相也像是个官家小姐的气派,很是端正。僮福会动心是人之常情,若是俩人好事能成再好不过,不过萤烛那边怕是难以攻陷。
她也老大不小,不能因为跟了自己就误了婚事,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琢磨着就将她的婚事定下吧。
“对了,刚刚黄妈妈来过了,是三夫人问小姐回了没有!”巧葱收拾着碗筷,突然想了起来。
“昨儿三婶说找我有事,拿点礼品带过去吧,就皇上赐的那块貂皮!”姜雪时去了里屋准备换一身便服。
按理说她对三房不应做到如此,可是人之将死之时、特别是看见她奄奄一息忍着痛苦的时候,她突然又发起了善心,不想趁人之危。
穿了许久的武装,已经不太习惯女装,索性将那些裙子都封存起来了。“以后不女装了,把它们收走!”
巧葱看着柜子里五颜六色的新衣服,心中遗憾,但是这是小姐的命令,她不敢不从。“是!”
周芙蓉命人将屋子的窗子都打开了,阳光透过窗纸投下一圈圈光晕,时不时还有麻雀飞下枝头,怡然自得,心里头那些烦恼也抛之脑后了。
瞅了一眼高凳上记载的“证据”,她不由得感到心安。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算计了姜家的财产她每天都不得安宁,怕雪时有朝一日回来报复,如今侄女权势滔天,又是新皇宠臣,想对付自己易如反掌,所以她先给自己一条退路,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姜雪时快步进了落雨荷的时候,以为会看见三叔和三婶二人,没想到就只见平日里明媚动人的三婶憔悴不堪,双手捂着肚子似乎很痛。
历经磨难捡回一条命,自然会吃点苦头,本是直接问她找自己有何事,又僵着嘴问了句:“三婶,今天感觉如何,伤口还是很疼吗?”
周芙蓉微微一笑,面庞也温柔了几分。
“好多了,今日唤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说完她又看了眼姜雪时旁边的巧葱。
姜雪时这才想起来黄妈妈没在跟前侍奉,院子里也没丫鬟走动,便叫了声“巧葱。”
巧葱心领神会,“奴婢在院外等您!”
巧葱出去后,屋里更清净了,周芙蓉也就放心畅所欲言。
“我原本还奢望你三叔改过自新,赶走萤烛之后他也确实没在府内找过女人,没想到在外头竟然瞒着我开了荤,这两天我也彻底醒悟了,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情义了。得知我以后不能有身孕后,竟提出纳妾生子,并将他们过继成嫡子,我想着如果让外头的女人进了门,他又厌弃我,我便与守寡无异,我给你所有他与杜冰勾结的线索,以及他算计你二叔,谋夺家财的详细经过,我的嫁妆和田契铺子,将来都留给我的女儿,希望你容我在府里有一席之地。”
“我不同意外面的女人进府,听说那位已经有了身子,这么不知检点的女人不配进我将军府的门!”姜雪时斩钉截铁道。
周芙蓉的眼睛顿时亮了,“你说真的?”
“我将军府纳妾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他想养外室让他养着好了,等他一无所有之时我看谁还惦记他!”
“可我始终担心那贱人生的是儿子,到时候姜家的血脉,还是得认祖归宗啊!”
姜雪时冷笑,“我昨天还特意嘱咐他别惹你生气,他竟然这般无情,可知道那女人怀了几个月?”
“这个他没说,他现在只想等我坐完月子好纳妾,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出去找她们了。”
泪流干了,心也麻木了,周芙蓉竟平静的说出了这些话,她替自己感到不值。
“纳妾的事你别急,我自有法子治他。眼下你还是好好养身体,给孩子想好名字吧,三婶有悔改之心我也很欣慰,这些证据我会仔细看的!”
周芙蓉呼出一口气,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就不再提心吊胆。“这孩子是你救回来的,不如就由你来取名吧!”
姜雪时看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心生爱怜,希望她无忧无虑的长大。
“不如取名姜悦吧。”
“好,就叫悦儿!”周芙蓉一口应下。
姜雪时与她寒暄一会就回去了,开始查看这些年姜平忠使的阴谋诡计。
伙同外人对自己人下手,不仅背负了二十条人命,更是连强盗都收买。一桩桩,一件件看得她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将他绳之以法。
原本只想让他一无所有回老宅去,没想到他禽兽不如,视人命如草芥,其心可诛!
正欲派遣僮贵去盯着姜平忠,胡管家就来了。
姜雪时以为他来核对年礼的事,没想到收到了一张礼单。
胡管家知道了她的厉害,不敢随意糊弄,堆笑说:“大小姐,三夫人将仓库的货物都补齐了,并且给您送了不少礼物。”
“放那吧,给我向三婶道谢。她所托之事我自有打算,让她不要担心!”
她至此也并非全部信任三婶,但是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三叔的罪行光凭三婶所供,他肯定死不认罪,只有一步步将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此时萤烛也提了篮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巧葱一见她买的花生糕就馋的不行。
“好姐姐,你这是上一醉轩买的花生糕吗?”
萤烛见她两眼发光,故意护着,“那可不,整个上京就那儿最好吃,我都排了好久的队,还跟楚家公子吵了一架才买到!”
姜雪时好奇问:“哪个楚家?”
“还不是楚小姐的弟弟楚知岁,就剩最后一份了他竟然插队跟我抢,我萤烛也不是被吓大的,就是皇上来了,我也先来先得!”
姜雪时宠溺的一笑:“你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叫狗仗人势,哈哈哈!”巧葱得意的用她学的成语。
萤烛脸一黑,“这词儿哪能这样用?”
巧葱一脸无辜,“咦,不对吗?”
萤烛懒得理她,被气得辩无可辩。只得转头对姜雪时说:“那楚公子最后还是花高价向别人买来了花生糕,还哭诉着说是给他娘子买的,可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与一名女子提着花生糕去了客栈,根本没回家。”
“想必就是那位让他有家不回的姑娘。”姜雪时眼神一凝,心中对男人更加愤恨。
能让一个浪子对她这般讨好,真是有点本事,那休妻之事定是受她挑唆。若只想进楚家也就罢了,竟敢妄想当主母,念月一定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