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头!跑!”息衍在塔楼上大喊。
“愚蠢的俗子!”男人不再注意叶瑾,居高临下般扫视白毅和息衍,“我并非死人,我是奉从神的旨意把身体献上为祭品,从而获得了神授予的力量。亡者,是行走的肉体而已,怎能有信奉神的魂灵?”
息衍看到那根丝线,怔了一下:“天罗?”
“愚蠢的俗子,”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我何尝有仇恨?是你们这些蒙昧的俗子,你们试图建立绝不可能长久的平安时代,而你们触怒了神,你们要违反神为这个世界制定的规则。可你们多么渺小,和神伟岸的力量相比就像是沙子之于大海。你们这些细沙被卷在大海中,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空气里留下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他再加一把力,翻上了塔楼顶,和白毅并肩,正对着防御中寻找进攻机会的敌人。息衍很惊讶,那一剑他分明划中了敌人的后腰,可是并未伤到他。息衍感觉到自己的剑锋被挡住了,在那个人的铠甲表面一滑而过。
“愚蠢!你们怎可能杀死宗师?我和被你砍去手臂的人不同,我已经得到神的赐予。”男人呼喝,“宗师令我奉神的旨意来赐予你们惩罚,便是要教训你们的狂妄!”
“白毅!不要鏖战!杀了他!杀了他就结束了!”息衍大喊着奔向塔楼下。
“你只是半死不活的恶鬼!”
“是!大人。”
“公主没事,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叶瑾抬起头,脸色苍白,“杀了他,他是……”
“我真的将获得自由么?也包括我父亲的自由?”
三人进入死寂中的对峙。男人雕塑一样站着,左肩传来几声低低的崩裂声。巨大的肩甲沉重地砸在地上,息衍那一剑刺透男人左肩的同时,挑去了所有扣住肩甲的铁锁,硬是将这件铠甲从男人的身上卸落下来。
如同闪电穿过息衍的脑海。
男子的声音越发宏亮,已经压过雨声。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散发出神一般的威严气宇。他再上一步,手指天空:“而神不能姑息你们的愚蠢,所以神给你们以惩罚,这惩罚也是拯救。这世界将因为神给予无知者以惩罚而变得美好。神并非想要毁灭你们,而你们无视神对世人的爱。那么覆亡,便是你们的宿命!”
“尸武士?”白毅凛然。
“你居然可以找到这里来。”
“谁射的箭?”男人愤怒地咆哮。
“你这个蠢才!已经是第二个人从你所谓的死地里逃掉了!你这个自大成狂的家伙,除了知道充英雄,还懂什么?你就长了一个英雄的木瓜脑袋!”息衍对着白毅破口大骂。
“在你还享有可怜的生命时,你可以继续亵渎,不过,时间不多了。”男人的震喝赫赫生威。
他的语气威严,而又带着冰冷的嘲笑:“即便北辰之神,真的又与你们站在一处么?不过愚蠢渺小的东西,这也是你们仅能做到的了。”
“很好,这就是你所获神的赐予么?你们拿到了砂钢水的配方,已经复原了这种铠甲。真快,辰月除了有你这样的蠢货,也有高明的技|师。”息衍冷冷地说。
吕归尘愣了一下,返身向着自己的骊龙驹飞奔。
白毅咬了咬牙,把沉重的斩马刀扔了下去,也像息衍一样双手抱柱,难看地往下爬。
“说这种话,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息衍双手握剑,缓缓用力,剑锋指向男人的眉心,稳若磐石,“既然穿着神的庇佑了,何不脱下你那身乌龟壳儿?”
“看来我猜的没错,”息衍冷冷地笑了,“还来得及!”
不可能是一个人!
“你呆在下面!他已经在死地!他逃不掉的!”白毅大喊。
“你有必胜的把握?”息衍冷笑,“如果那样,你为什么还不攻过来?或者你是在担心,攻过来的结果就是躺下,永远闭上你那张开口是神闭口也是神的臭嘴?”
一瞬间,叶瑾和男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回报给你的,那天隐藏在丧尸中攻击我的人是你,丧尸不会使用弓箭!”古月衣的声音遥遥传来。
羽箭尖利地呼啸而来,瞬间撕裂了雨幕。男人的眼里只有急于上马的吕归尘,毫无防备偷袭的箭。那一箭准确贯入了他的右眼,足足三寸的箭杆贯入,大约已经伤到了脑颅内。
“即便我的肉体消亡,神所指引的大军也会把你们吞噬!”男人挥手指向远处,那里火光飞腾,“即便我的肉体消亡,我的魂灵也将因神的指引而飞翔于天上!”
“你是有疑惑需要我为你解答么?”男人转过身来,威严地发问。
“你疯了?我们不是尸武士,从这里跳下去,腿会断掉的!”息衍一把拉住他。
两骑快马当先驰入北大营大门,后面带着一小队轻骑。
息衍沉默了一刻:“说了那么多‘神’字,看起来你是吃错什么药了。”
可白毅已经没有机会回答他了。白毅连续挥刀时不能呼吸,极为耗损力量,再一轮的力量耗尽,他即将后退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狂潮般的攻势反馈回来了。这个辰月教徒确实是愤怒了,每一次挥舞护盾击出的力量都可以把生铁块打出缺口。白毅被攻势压住了,他必须挥刀防御,他没有对方那样坚固的护甲。
息衍愣了一瞬,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没有人收买我,你该死!”叶瑾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只有那黑色的瞳子里的光还是凶猛刺人,“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你说什么?你可明白你在怀疑神的力量?大声重复你亵渎神的话!”男人震怒了,大踏步上前。他太高大了,仅仅一步就走到了叶瑾的面前,在他山一样巨大身体的压迫下,叶瑾似乎微微地颤抖起来。
“你如此爱惜你父亲,就把他的自由也一并赐予你。”
“尸武士。”息衍慢慢地吐出了这三个字,“这个蠢才是一个尸武士,一个正常的活人,怎么会说出那样愚蠢如猪的话来?这个秘密,已经不用说出来了。”
她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里像是藏着针一样,有一道利光闪过。这样狂妄的话语和这样的眼神,黑氅中的男子也愣住了一瞬。
“我也……不信命的!”
他的精神如被剧烈地震荡而清醒。确实,他和翼天瞻犯了巨大的错误。他们一直在假设这个人会为了指引丧尸的军团而出现,可是他们并未想到是否出现的人一定是尸藏之阵的阵主。指引丧尸的人,和尸藏之阵的阵主,未必是同一个人。
同样漆黑的影子单膝跪在他的身后,在大雨中一动不动。那是叶瑾,穿着那身漆黑的贴身甲胄,雨水已经淋湿了她的头发,水珠顺着身体姣好的曲线快速滚落。她在那里已经跪了很久,等候着命令。
“你们守住门口,”息衍看了一眼塔楼高处,“我上去!”
他们两个人都不敢把目光长时间移开,而是紧紧地盯着对面男人的双臂,那两条胳膊中蕴含的力量太巨大了,被正面击中,任何人都立刻会是骨骼粉碎的下场。他们两个人也对叶瑾怀着极大的警惕,这个女人在连受那个男人的重击之后,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我说……”叶瑾低声说,“我想要一个以前那样的父亲……”
男人把叶瑾扔在了一边,看着白毅一步一步踩着楼梯而上。男人一步一步退后,直到靠在栏杆上。白毅登上木塔楼的顶层,盯着男人。豪雨倾泻而下,打在他已经洗旧了的白色战衣上,雨点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