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衍笑了笑,把烟杆扔在桌面上,放弃了。
“也许,”息衍微笑,“不过辰月大师们自信自己接近了世界终极的意义。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战争,是因为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就是作为战场的!”
“我想古月衣将军已经完全明白了。”息衍说着起身,第二次拉开了兵舍的门。
“它们还没有倒下,可你也知道的,丧尸也像活人一样,血液会慢慢地流动,身体的活力不曾完全消失。它们只是失去了灵魂,受了太重的伤,可是它们的身体被谷玄的力量召唤而醒来了。它们身体里仅存的力量仍在被缓缓地消耗,虽然这要比普通人消耗的速度慢很多。但是你觉得它们会在那里成年累月地等候下去么?”
息衍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拉开一缝,向外面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封闭如铁桶,你的手下比我的手下精悍。”
“我是一个鹤雪,也是一个天驱,我还曾是一个城邦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古莫,古莫·斯达克。”翼天瞻冷冷地看着白毅,他的眼睛里像是有锋利的倒刺,“不要这样按着剑柄看我,在你以敌意面对我的时候,也请你想清楚,在我看来你也许可以用‘叛徒’二字来形容。”
“什么时间?”白毅凛然。
翼天瞻笑笑,仰头望着屋顶,以一种极悠远的声音说:“在看不见的星辰升入天顶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将被最大地增强。那时候,对于他们是绝好的机会。”
他只能哭泣,他无力抗拒。
“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在天启的那个小酒馆里,那个人磨剑的时候,你听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我们没有随军的秘术师,更没有强大到可以发动君临之阵的法器。”
“是这样,以天驱数千年来的经验,我们的敌人太聪明,太有耐心。他们观察你的时候就像是草丛里的蛇,丝毫不动,而他们射向你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你没有退路!”翼天瞻忽地喝问,“这次围堵嬴无翳,你们不是觉得你们已经设下了圈套让嬴无翳钻进去了么?你参与了密谋,可惜你还不是密谋的核心人物,所以你丝毫不知在这个密谋中,真正要被除掉的是你!而不是嬴无翳!谁是幕后的人?!”
“这种东西……存在么?”
“刺杀的瞬间!”白毅毫不迟疑。
“君临之阵!”息衍一字一顿,“我们需要再用一次君临之阵!”
门合上了,白毅一个人坐在桌边。他沉思着,伸手捻灭了灯。
白毅点了点头,似乎忽然间老了许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你们想得都很简单,只有我,是一个矛盾挣扎的人。你们要做什么,我无从阻拦,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把势力渗透进军队内部。你们是一帮人,和辰月一样是疯子,不过没他们疯得那么厉害。”
白毅沉默了一会儿:“很难说。这太复杂,很多人渴望和平,但是每朝每代都有人试图开疆拓土。”
息衍接过了箭,以手指拭着它的箭镞,锋利的箭镞多次穿透目标之后,摸起来已经满是细小的锯齿。
“作为……战场?”白毅的声音微微一颤。
“如果知道有客人,我应该准备一些茶水。”白毅打破了沉默。
“确实是这样,一轮新的战争开始!”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说。
“是,如果和来自瀚州、宁州和雷眼山河洛族的人们聊聊,你会知道打着黑幡的使者已经悄悄地光临了他们的家乡。过去的十几年间,辰月教已经把巨大的势力网安置在整个九州大地上。如今他们是准备收网了。就在殇阳关这里,他们的举动已经正式向我们宣告,一轮新的战争开始。”
可是他不知道往哪里逃走,小屋外的黑暗活了,有人在大笑,有骏马在呼吸,甲片叮当作响,黑暗里千万化形,汇成海潮。
他幽幽地问白毅:“就像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在天启的那个小酒馆里,那个人磨剑的时候,你听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息衍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却变得低沉肃穆:“白毅,人是渴望和平的种族,还是渴望战争的种族?”
息衍的微笑化解了两人之间冰封般的沉默:“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吧,天驱也从不可一世的庞大组织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过去的律令不再有效了,前辈。而且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人太年轻。”
息衍又指了指白毅:“你是第六个。”
“幻觉么?”
大雨瓢泼,雨声中有人在呼吸。
“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天驱。但是你要说辰月教徒的心里没有爱,却也不完全对。他们对于单个的个体完全不在意,但是他们在乎所有种族的生存和发展,因为九州诸族是世界重要的一部分,是世界力量循环的根源,世界就像是河道,诸族是河道中的流水,没有水,那么力量无从循环,河流就死了。辰月教徒们太爱这个世界了,所以连带着他们也爱诸族。不过是所谓的‘大爱’。”
三个人围桌而坐,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活的?”
“七支长薪箭已经损失了六支,仅存的这支箭也要死了,里面封印的魂力已经非常虚弱,这几天晚上我把耳朵贴近箭囊去听它震动的声音,就像垂死之人的心跳一样若有若无。”白毅把箭递给息衍,“你还能期待它做什么呢?”
“我们需要杀一个人。”息衍说。
“第六个?”
“你曾和天驱擦肩而过,并不真正理解我们的敌人,可我们和辰月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数千年,我们太了解这些喜欢操纵尸体的秘道大师了。”翼天瞻说,“白毅将军,那些围困你们的丧尸已经在外面站立了多久?”
“你说对了!”息衍眯起眼睛,骄傲而冷漠地笑了。
“你这里多的是血水,而假如你不立刻采取行动,血水会涨起来漫过你的喉咙。”翼天瞻冷冷地说,“你的时间不多了!”
二十年前,磨剑声,酒肆。
“我……不能说!”白毅咬着牙。
他忽地笑了,笑得有几分粗鲁:“如果我信命,我的命岂不是太糟糕了一点?”
“或者说是一个被征用的法器?”白毅冷冷地问,“他知道他将经历的一切么?”
他以手捻灭了灯火,兵舍里彻底暗了下去,这间兵舍没有窗户,只有顶棚的木板之间稀疏的缝隙里投下了几点星光照亮。
“初次听到这个理论的时候,我整夜地睡不着,恨不得冲到夜空下去对着天空大声问说是么?是这样么?真的这个就是世界的真实面目?”息衍笑笑,“而今自己说起来,也还能感觉到里面有些可怕的东西。手抖了,真丢脸。”
也许是有人踩着水来了,也许是骏马鼻腔喷出滚滚热气的声音,也许是甲片,熟铁的甲片,随着骏马的起伏叮当作响。他开始觉得紧张,他想什么东西就要来了!可他站不起来,他移不开视线,他看着那个老人沉默地磨剑,剑身晦暗无光。
“有把握么?”白毅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