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们撤去长刀，削开洛子鄢手腕上的皮绳。洛子鄢疏松了一下僵麻的手腕，对着大君长拜。他心里竟有些激动，他是个亡命的文人，知道这样最可怕的险地里面也有最难得的机会。
大合萨迟疑了一下，微微摇头，“听起来他说得很有理，我们一路南下到下唐国，也都有帝都的使者和馆驿暗中接待，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山碧空这个人，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吧？”
洛子鄢沉吟了片刻，似乎下了决心，再上一步，“谢谢大君坦率，不过宛州固然富有，不过冶铁之术却比不上我们淳国。我国风虎|骑兵的薄钢铠全套不过十六斤重，加上马铠，也只有四十五斤，极其坚固，耐穿刺，堪称东陆第一。如果北陆骏马加上淳国铁甲，必然更添神威。若是大王肯结盟淳国，我国每年再以风虎钢铠一千套作为贡品。如何？”
洛子鄢上前一步，“不知淳国若想结盟贵邦，大君可能恩准？”
“洛先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还能是什么人呢？”
“父王，”比莫干上前，“洛先生从东陆来，不是公务，只是私下的走访。”
“好，”大君笑笑，“拿开刀，给洛先生松绑。”
“不知道，”洛子鄢摇头，“我在眀昌侯的幕府中，素来都是担当和青阳接洽的事务。这四年来，我国力图和青阳结盟，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我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人下手在前，暗地里阻挠我们，不过这人就像个影子一样，完全无从捉摸。你只能感觉他在那里，却永远查不着他的痕迹。”
大君走得极快，这时候忽然停下，大合萨几乎撞在他的背上。
金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淳国风虎|骑兵的名字，是青阳贵族们也有耳闻的。这只骑军仗着精良的铠甲，和引种自北陆的骏马而号称东陆三大骑军之一。而淳国炼钢的技术，是绝密的，纵然在淳国内，能够通晓钢水配方的不过三四人，一千套钢铠已经是骇人听闻的进贡了，何况每年一千套。
比莫干沉吟了一阵子，“为了船。只有获得战船的技术，我们才能不畏东陆海上的大军。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是我想，我们北陆造船之术低下，若是得到宛州溟洋船厂的狮门斗舰……”
“大王子，尊父大人到底为何要和下唐结盟呢？”
比莫干摇头，“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一千套风虎钢铠，这么重的礼物也能拒绝。”
“拓拔山月名列东陆四大名将，不过再怎么，他只是一个武士而已。”
“不！”洛子鄢声音猛地打断了比莫干，“不敢隐瞒，洛某北上，负有淳国太尉、眀昌县侯梁秋颂的差遣。”
“那我再留无益，这就返回淳国了。”
洛子鄢在席上一直沉默，此时才开颜笑笑，“可惜这次在下的差事，已经做砸了。”
“哦？”大君挑了挑眉锋，“洛先生是使节，就应该和我见面，结交王子，有什么用？”
他没有再给洛子鄢说话的机会，起身和大合萨一起出帐。
各怀心事的筵席很快散去，贵木冷哼一声，跟着沉默的旭达罕离去。比莫干送洛子鄢出帐，心里略有歉意。
“大君，大君！”大合萨喊着追了上来。
“谢谢。不过洛先生是淳国使节，自然应该是我们青阳的贵客，不知道为何没有来我的帐中让我以大礼相迎，却走访我儿子的营帐，引出了这样的误会。”大君的声音里平添一丝寒意，“真是令人费解啊。”
“来人！设酒为洛先生压惊！”大君的声音压过了他，“几位王子都在这里作陪，我还有些事情。”
“在下可不可以起来说话？”
他随即苦笑，“可是皇室又为什么要安排自己的诸侯勾结北陆呢？”
“大君……”洛子鄢还要说什么。
洛子鄢拱手，“不敢，可惜不能为寻找世子出力。”
大君沉吟了片刻，“青阳是否和下唐结盟，是两国的事，和淳国又有什么关系？”
“狮门斗舰固然快捷强劲，可是我们淳国的铁鲨楼战船也是东陆海上少有的，不要说狮门斗舰，就是羽人的木兰长船遇见我国的楼战船也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