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足够成就生命中的无尽可能。
因为太专注于那串吉祥铃了,萧语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后的人像是早有准备,伸手就把立步不稳的她扶住了,手臂稳妥有力。
她右手成拳按在自己胸口,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泛白:“那颗子弹如果是射向我,都不会比现在疼。”
咫尺的距离忽然出现一个男人,萧语珩也愣了一下,随即微红着小脸挣开他的手:“你问我吗?”
“寓意繁衍万物……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旅行之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萧语珩像个听话的孩子偏头靠在他颈窝,被单下的手攀上他的肩背,想要回抱他,却在他肌肉紧实的上身摸出异样。适应了卧室的昏暗,她掀开被单,入目的是他自胸口斜着绕过整个肩胛骨的一圈白色纱布。
萧语珩转过头来。
萧语珩不确定赫饶当时是强忍着不哭,还是在目送高空中的萧熠,只是感同身受着那一刻她心里的疼。
萧语珩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送朋友的话,代表希望对方由风铃的清脆之声想起你,风的吹动,铃的心系,彼此有心电感应。情侣之间相送的话,就代表恋情和想念……”
冯晋骁决定换个话题:“听说这些铃有很多种含义?”
冯晋骁缓缓勾起了唇角。
冯晋骁视线之内就呈现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眼睛很大,瞳孔黑亮,透出一股狡黠的灵气。那个瞬间,他忘了松手。
冯晋骁收回手,点头:“你看它半天了。”
能让一个女人如此奋不顾身,萧熠何其幸运。可他却一走了之,全然不知,有一个人被他的视而不见伤得体无完肤。
那语气中的绝望,让萧语珩忍不住掉下泪来。心里的疼,与和冯晋骁决裂时相比,竟是不差分毫。那一刻,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哥哥,他怎么就能对这样一个情深的女子置之不理?他知不知道,当得知他冒着生命危险在贩毒集团卧底,有个女人拼了命地通过了特别突击队的选拔,只为有朝一日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
居然都六年了。
萧语珩扭头看了看忙碌的店主,凑近他低声说:“我准备把它偷走。”
深夜。
在爱情面前,卑微的永远是女人!
“那是什么?”
那份一命换命的孤勇,彻底地伤了赫饶。
梦中有种被紧锢的感觉,萧语珩慢慢撑开眼帘,意识完全清醒后,发现身后熟睡的男人是冯晋骁。此时她身上套着他的t恤,他的一只胳膊被她枕在脑下,另一只手从t恤的下摆钻进去搂在她腰上,结实的长腿半压着她的,肌肤相贴,形成一种极亲密的姿势。
看样子她很喜欢东巴吉祥铃,也颇有研究:“那你是准备买这串?”
赫饶显得那么平静地转身,缓慢却坚决地一步一步走出航站楼。萧语珩跟着她来到停车场,她就那么站在那,保持仰头的姿势,许久——
萧语珩被他笑得不好意,尴尬地进一步解释:“店主说这是镇店之宝。”
到家的时候萧语珩还在睡。冯晋骁把她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去浴室放热水。再出来时就见原本披在萧语珩身上的外套被扯落在地,床上侧身而睡的女人,胸前曲线被勾勒得十分立体,连衣裙向上卷起,隐约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深色的被单衬得她裸|露在空气中的长腿愈发匀称白皙。
赫饶却一无所有。
女孩子的欢声笑语与吉祥铃的轻脆之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幸福的旋律,跨越千山万水,被风的力量鸣响,扑面而来。冯晋骁矜持的笑,无声而温柔地答:“我很好,我的小姑娘。”
冯晋骁不动声色地看她,用手指将她乱了的长发拨到耳后,注视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在他眼里,她一直是美丽的。十七岁时天真烂漫,二十三时妩媚明艳。
那一天阳光正好,笼罩着小桥流水缠绕的大研镇,把街头喧嚣,深巷宁静的古城侵染在一片金色里,令每一处角落都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萧语珩挠了挠脸蛋:“我就是不知道才看嘛。”
萧语珩其实没有喝太多,在给冯晋骁打最后一通电话前,她还是清醒的,因为今晚需要借酒倾诉的不是她,而是赫饶。
“蛙神?”
萧语珩赶去送机,看见赫饶站在机场大厅的角落,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安检处,萧熠与贺熹相拥的身影。
身为特别突击队惟一的女性,她丝毫不逊色那些与她并肩作战的男性队友;身为突击二组组长,她是冯晋骁最欣赏、器重的徒弟。她受过伤,流过血,萧语珩却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除了两年前a市一宗贩毒案收网时,萧熠为了救那个他心爱的人,以身迎向子弹那一天。
“纳西八宝之一。铃声很特别,象征东巴蛙神。”
“这个应该是白海螺。”
萧语珩心中泛起酸涩之意,把脸颊贴在冯晋骁胸口,胳膊搭在他肋间,轻轻抱住了他放松下来的身体。伴着冯晋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的记忆被拉回六年前——
冯晋骁抬手把吉祥铃摘下来递到她面前。萧语珩偏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的眼神鼓励下就着他的手盯着吉祥铃看起来。
萧语珩把手轻轻覆在冯晋骁包着纱布的肩胛,一点点,一寸寸的抚摸。这样的异常温柔,连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给过他。这个男人啊,和他相识六年,有一半的时间,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以前萧语珩觉得自己的爱情举步维艰,可发现赫饶的心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比她幸运太多。至少现在,她还和冯晋骁在一起,那和他恋爱的滋味,让她觉得,即便最终的结局不能如她所愿,曾经拥有的回忆也足够取暖。
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俯低,一点点缩减和她的距离,直到与她的唇只差寸许,感觉她的气息拂在脸上,他浅浅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微微嗔道:“喜欢你才那么对你,怎么就成了不尊重?傻姑娘。”然后抬手轻轻按着萧语珩的太阳穴,缓解她的酒后不适之感。
为了赫饶,萧语珩没送萧熠。
世上除了十七岁的萧语珩,再难找出一个能把“偷”字说得面不改色,波澜不惊的人了。
萧语珩静静躺了一会,等适应了房间昏暗的视线,她轻轻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冯晋骁没有醒,只是原本搂在她腰上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萧语珩翻了个身,修剪成美好弧度的眉毛轻皱着。
独自旅行的萧语珩在一家名为“留步”的特色小店的角落里欣赏东巴吉祥铃。那是挂在最高处的一串吉祥铃,她要惦起脚才能触碰到铃舌。她就那么歪歪扭扭地站着,一只手扶住玻璃柜台,一只手伸出去轻轻晃动着铃舌,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清风徐来,铃音吉祥……”然后,她听见一道男声在身后问:“有什么特别?”
一室静谧,只余她轻浅的呼吸。
可惜当时,他们虽不期而遇,却没料到结局。
晚风吹动窗帘,冯晋骁回神,倾身展开被单,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盖至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