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哦,他还不会生孩子。”
轿子里的不紧不慢地说道:“瘴云梅雨不成泥,十里津头压大堤,十年前正是熙宁三年,蜀江漲潦奔冲,沙水数十丈,损坏官私庐舍万余区,半月方退,溺死者甚众,生者无几几……”
小七妹的笑容收了起来。
轿子里的人问得直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自己是哪里露出了什么马脚,还是神仙真要重用自己?
“我家后面有棵大枣树,阿爹脱了他的长裤将我绑在树干上。”
“第二轮洪水来得突然,阿爹去找娘和哥哥,一直没回来……”
“枣子没熟,我省着一天只吃五六颗,师父说他当时还以为我是只泥猴子。”
小七妹说着说着笑起来:“其实师父那时候才像大马猴,饿得连枣核都吞了。”
轿子里的人她看不见,但听声音依然平和,叫她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经历过这些,你还是很乐观。”
“嗯,那必须的,”小七妹诚恳地说,“因为每一天我都在替已死的人好好活着。”
轿子里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很好。”
“大人问这些,莫非要重用的不是我师父而是我?”小七妹眉飞色舞起来,“您真有眼光,师父说,我的资质以后是可以开山立派的,他以后的养老都靠我了。”
李昱白弯腰从轿子里出来,就站在她身旁,小七妹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两眼,才低头行礼。
他的脚尖就停在自己眼前,声音一如平常。
“你师父治过人猴?”
“他治过人,也治过猴,没治过人猴。”小七妹说,“周府的小小姐是人,她不是人猴。”
李昱白难得的点头:“那么,你师父他能治?”
“嗯,我师父医道双修,”小七妹吹嘘道,“所以才能教出我这样钟灵毓秀的亲传弟子来。”
“如此人物,却声名不显,”李昱白说道,“可惜。”
“我师父可惜酒,可惜肉,却唯独不会可惜自己的名声。”小七妹说。
李昱白见她不卑不亢,笑得乖巧,让人难生讨厌之心,缓缓开口说:“有一件事,你好好办。”
“大人您尽管安排,”小七妹一拍胸膛,“若我没办好,赏银不可以少。”
李昱白噎了一下,才说:“你师父在施救的时候,不论救的是谁,不管有没有赏银,让他尽管拿出本领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又有点其他意思。
不管救的是谁?
言下之意就是……
小七妹收起了满脸的笑,发出了一声没忍住的惊呼:“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昱白转身回轿子,只留下一句:“在你师父完成之前,不要声张,去吧。”
小七妹木愣愣的转身,同手同脚的往周府大门走。
这位神仙什么都没明说,但什么都说了。
此刻,躺在小小姐闺床上的,可能不是真的周府小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