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蕙静深知何氏是个什么德性,几句轻飘飘的讽刺起不到多大作用,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沏一壶好茶来,这点事不至还用得着人来教吧?”
何氏含笑回应:“过门既是客,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是懂待客之道。夫人是想喝寿州黄牙、蒙顶石花?还是神泉小团、邕湖含膏?又或者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咱们赵家不比昌平侯府,却也不少这些个叶。”
冯蕙静冷笑道:“你说的那些个,我都不喜欢。去沏一盏徽州毛尖来,好歹是吏部侍郎府,不会没有吧?”
何氏淡淡道:“徽州毛尖自然也有,夫人要是喜欢,庐山云雾也给沏上一盏。夫人是不知道,老爷身为吏部侍郎,时常会有贵客上门拜访,府里总是备着好茶以便待客,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侍郎正四品,在这京城天子脚下不算很高。
赵敬钦在吏部任职,身份自然是比不上开国县侯,但实权则是要远胜许多。
冯蕙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忍着心中郁气,说道:“说了半天,你是打算等本夫人准备离开之时才去沏茶吗?”
何氏露出得意微笑,回应道:“那哪能啊!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着也得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夫人放心,府里老夫人去了庄子,估摸着得申时才回,没人会与夫人为难。”
温老太出身农家,长在乡下,前半生都在地里做活,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听到不喜之言,更是不会顾及许多,当场就直接开骂也是常有之事。
冯蕙静早前为妹妹之事,没少拿赵敬钦出气,连同温老太也捎带一嘴。
没曾想老太太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一句接着一句给顶了回去。
每次都是她先败下阵。
不是说不过,而是骂不赢,根本骂不赢。
回想温老太“泼妇骂街”般的架势,冯蕙静莫名弱了些气势,眸光一扫:“那倒真是不赶巧,还打算一会过去给老人家请个安,看来也只能是下次了。”
何氏笑了笑,并不接着话头,转言道:“劳夫人稍待,妾身这就去给夫人沏茶。”
看似寻常的几句对话,言语算不得多,但却字字句句显出各自机锋。
赵沅芷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只觉得场面莫名让人感到紧张。
不是害怕,而是深感刺激。
都说语言是一门艺术,此刻她也算是近距离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
比起那些职场心机女的绿茶语录,此间寻常几句交待不知高出多少等级。
何氏前脚刚走,冯蕙静忍不住啐了声,鄙夷道:“一个破落户,装给谁看呢?真是下贱胚子,不要脸面。”
论出身,十个何氏也比不过冯氏女一个手指头,
也就是生了副妖精相,这才勾走了赵敬钦的魂魄,将她娶作填房。
赵沅芷好奇道:“姨母,您似乎很讨厌何氏?”
冯蕙静没想到外甥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会,回过神来后说道:“也不是讨厌,只是单纯看不惯。”
顿了顿,又道:“她是在你母亲离世之后才进的赵家门,按理说不该将你母亲之事怪到她头上,但我总觉得这事跟她也脱不开关系。”
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地方县上,从不曾碰过面。
若说脱不开关系,想来是因为在这期间,赵敬钦就已经与何氏勾搭上了,因此才没刚回京城参加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