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上工锣声响起,宋暖一家人起床,穿回打着补丁的衣裳,戴着草帽,顶着夏日清晨的露水来自家田地。
地里已经集结了很多村民,见宋暖等人过来,一个个笑着朝她们打招呼。
特别是王艾君,脱去了城里光鲜的衣裳,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三道口村民,距离感一下子拉近,婶子们说起话来也轻松不少。
“艾君啊,你们都是城里人了,咋还来这地里受罪。”
问话的婶子语气酸溜溜,明显不怀好意。
王艾君横眉冷对,“哪个大嘴婆娘说我是城里人了?我不过就是去省城照顾俩闺女上学,怎么在你们口中说出来就是资本家的意思,我可告诉你们,我们一家无论什么时候,根儿都在三道口,谁再敢胡说,小心老娘撕烂她的嘴。”
她语气不善,做了半年生意,什么人没遇到过,就连罗晓红那样的泼妇她都给打了回去,岂能在自家被欺负。
这下没一个人再敢吭声,半年未见,大家伙都忘了王艾君这人以前在大队里的凶名,她可是连翠花那个泼妇都敢打的呀。
有和善的婶子出来打圆场,笑道:
“艾君啊,省城咋样啊,你跟大家伙说说呗,咱有些人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这婶子不是个多嘴的,见大家伙都挺好奇,王艾君也乐意跟大家伙闲聊几句。
“省城可大了,到处都是几层高的楼,马路也可宽敞,公交车都能并排走,还有百货商店,里面有好几层,啥东西都有,有些还是从沪市运来的新鲜货。”
“好家伙,沪市啊,这么远。”
有人惊呼,大家伙心中省城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远在南方的沪市,那可是华国的大都市,想都不敢想。
“我瞧着咱县城里出现了好多挑着箩筐和推着车的商贩,现在也没人抓了,艾君,省城也有这些吗?”
好久不做农活,王艾君手杵着锄头,捶了捶酸痛的老腰,歇息一会,这才看向问话的那人:
“有啊,咋没有,咱国家都改革开放了,往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小商小贩都不算投机倒把,我在省城还看见有私人的饭馆呢。”
私人饭馆,这是大家难以想象的出现,十年投机倒把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也是正常。
见大家伙神色各异,王艾君接着道:“这有啥,你们瞧着县城里是不是很少有红袖章出来抓人了,这就说明政策在慢慢放松,咱大家伙要跟着国家走啊。”
“那不就是个体户嘛,那可不兴做啊,一点都不光彩。”
“确实,咱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吧,今年收成好,日子也有盼头。”
“可我觉得个体户好像还挺赚钱的,我那天瞧着挑箩筐那人,兜里的钱都要溢出来了。”
“你不怕丢脸就去,我可不当个体户,我是贫农我骄傲。”
大家伙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只是瞧不起个体户的人占绝大多数。
王艾君没再吭声,她言尽于此,还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个大队的面子上。
这番话下来,有人鄙夷,有人附和,更有人默默记在心里。
宋家三房的地就在不远处,招娣来娣此时正扛着比她俩还高的锄头锄草。
早八的太阳准时升起,姐妹俩眼睛被汗水眯得睁不开,撩起脖颈上的汗巾擦了擦。
宋招娣舔了舔嘴唇,看向不远处的宋暖一家人,二婶的话她听得真切,她也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有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