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突然笑出声来,不!他是站起来狂笑,八年了,终于要熬到了头。
杯盅是定窑白瓷,太宗年间精品,握在手上温润而细腻,就如同赵昀此时的心情一样。
临安皇宫,就在亿万升斗小民为钱米奔波憔悴之时,皇帝赵昀正坐在皇宫里细细地品饮着一盅冰镇的燕窝芙蓉粥。
赵昀突然笑了,这史弥远几时在宫外‘求见’过他。
“皇上!皇上!”
“老臣已近大限不远,今日来是恳请皇上放我归田,以葬故里。”
史弥远求见皇上的决定,是在其昨晚得到宫内的一份秘密报告后做出的。
但是还远远不够,财权、人事权、司法权甚至临安以外的军权都还在史弥道的手上,赵昀的目光最终还是绕不过这座大山。
他知道,一定是大太监王秉乾送去的报告起了作用,想到这,他冷冷地对董宋臣说道:“王秉乾没必要活下去了,赐死吧!”
“朕打算明日早朝向群臣宣布前太子之案情,不知太师能否上朝或是在家中静候?”
赵昀喜欢董宋臣,他喜欢这个太监下手的狠毒。
绍定五年,帝会商太后,复魏了翁、真德秀、尤育、尤仑等儒学大家原职。
戏还得唱下去,在太后和相国的眼里,他还是一个可以随便揉捏的面团,还是一个最适合的皇帝。
同时赵昀的身边也随着董宋臣的手段慢慢清静起来:太后一天天走向死亡;一个个太监、宫女被拖下去杖毙;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在寝宫里肆意地咒骂那个老贱人,就象少时在临安街头一样。
“太师何出此言,我大宋外患不绝,北有金虏宿敌未灭,又有蒙古人狼视四川;朝内财政拮据、财源难开,局面如此紧迫,正需太师这样的老臣压阵,若太师一走,恐朕一人难支。”
说完赵昀眼睛突然变得象刀一般寒冷、锋利,逼视着史弥远。
“太后恐有不豫,当早备国礼。”
绍定三年六月,逃卒穆椿夜窃入皇城,烧毁甲仗,帝换御林军指挥使。
但天子之座并没有他想象那样舒服,相国旁坐,太后垂帘,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象两头狼一样地盯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吃人的欲望,又象插在龙椅下的两根针,让他八年来天天坐立不安。
“前太子之事是户部尚书史逊所为,老臣虽知却替他隐瞒,老臣有罪,现在也不敢护短了!”
但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做一生的傀儡,赵昀终于悄悄出手了。
也直到那时,史弥远才突然发现自己亲手扶上皇座的傀儡皇帝手段竟然是如此的毒辣。
腿一软,史弥远颤颤巍巍地拄着杖跪了下来。
董宋臣脸上媚笑,心里却突然有兔死狐悲的凄凉,王秉乾奉命投靠史弥远,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假如自己给杨太后下毒之事败露,那主子会不会……他不敢再想下去。
史弥远突然明白过来,这赵昀不放他走,竟是要利用他来牵制丁大全、乔行简等人,心机之深、手段之高,胜先帝百倍,自己怎么一直就没有看出来呢?
“相公已病入膏肓,恐不长矣!”
绍定二年,蒙古军借道四川,宋军弱,帝任丁大全为兵部尚书、枢密院使。
就这样,一个懵懂少年,逐渐地在天下最诡异、最无情的皇宫里长成了一个狠辣的角色。
“什么事?”
赵昀突然被董宋臣从白日梦中叫醒。
史弥远心中大怒,这不就是尽夺自己手中之权吗?真是逼人太甚,忿忿之下,他竟想站起来告退。
同年,太庙火起,帝率宗室、百官告罪于先祖。
赵昀喜欢丁大全,他喜欢这张蓝脸背后藏着的心机。
史弥远为绝后患,三年前派人毒杀了前太子赵竑,后又找人假冒赵竑以混众目,不料年初死了三年的赵竑尸骇突然神秘出现,史弥远随即派儿子史安之带着他的手谕亲自去了湖州,并绞死了假赵竑,一切证据灰飞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