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老态龙钟的史弥远拄着拐杖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走进了皇上的御书房,他确实老了,老得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个权倾大宋二十几年的相国已接近油尽灯灭。
“太师请起!赵昀年幼,受不起太师一拜!”
史弥远这时才明白过来,赵竑尸体神秘出现,所有证据、证人约好似的突然冒出,这里面都被人控制着,而这个就是当今皇帝赵昀。
史弥远的心象失足般掉进了无边无底的深渊,他又象一条被抓住了七寸的蛇,无力地、缓缓地坐下,他已万念皆灰,这赵昀的心竟狠毒到如此地步。
病重中的史弥远又向死神迈了一大步,他还不能死,他死了,史家的下场只有一个:抄家灭族。
绍定四年春,帝失足落水,贴身内侍换董宋臣。
但他还是要挽留史弥远,因为他还需要一条被驯服的、可以看门的狗。
“前太子之事朕自有主张,该是谁就是谁,史逊虽涉案,但不是主谋,先就依太师言,罢他之职,交大理寺追查余凶。”
竟然要同时死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太后的手书:“多病,自今免垂帘听政。”
“回皇上,史相公在宫外求见。”
赵昀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他那狭窄的胸膛,像熔炉上的风箱不断地起伏,他的眼睛已经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喜色,就像一个无能、窝囊的人能有机会践踏和侮辱他曾经所畏惧过、谄媚过的对象时具有的那种喜色;又似一个能把脚狠踏在巨人头上的侏儒的快乐。
八年前,一个街头的泼皮,一个没落的宗室子弟,突然中了历史上最大的头彩,他被史相国的执政事笔勾中,扶上了亿万人瞩目的皇座。
于是他只能做梦,只有梦中的生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在哪里?”赵昀惊得跳了起来。
想再换皇帝,他史弥远已经力不从心了,打了一辈子的雁,最后还是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的烦恼已经随着太医的两份报告渐行渐远。
史弥远心中诧异,皇上这分明是挽留他的意思,他不解地向赵昀望去,见赵昀一脸严肃然,确实并不是敷衍之词。
史逊掌握着大宋的财权,一直是史弥远的左膀右臂,为平息此事,史弥远只得挥泪斩马谡,向赵昀让出财政大权。
语气冷淡,带有讥讽。
“遵旨!”他低低地应道。
以毒攻毒,丁大全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仅二年时间,枢密院已经可以抗衡史弥远的尚书省,丁大全次相的地位终于确立,当史弥远病重后,丁大全实际已成了独相。
这便是赵昀做了八年的梦。
言外之意,一个史逊不够,还得让步,史弥远岂有不明白之理,他心一横,咬牙说道:“吏部尚书袁韶、监察御史梁成大皆过了退仕年限,请皇上准其归田。”
梦中没有太监的窥视,没有宫女的告密,他的一切计划可以慢慢的勾画,细细地思量。
史弥远唯一的办法便是向赵昀让步,他知道宋慈是十天前进的宫,赵昀一直隐忍不发,恐怕就是在等他。
“笑迎八方朝拜,巡游万里河山。”
在赵昀所有的布局中,关键的两颗棋子是丁大全和董宋臣,这一外一内,便是他赵昀对付史弥远和杨太后的两把杀手之锏。
但去湖州审案的刑部侍郎宋慈带回的秘密报告却让史弥远大吃一惊,三年前被消灭的所有证据、杀人凶手突然又全部冒了出来,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铁证如山地指着那赵竑就是被他史弥远毒死的。一但宋慈的报告在朝中披露,那他史弥远就坐实了谋杀前太子的罪名。
“太师身体欠佳,可在家安心养病,朕再封你为魏国公,食一千户,挂尚书省左相之衔。朝中之事可由蒿之、安之代为转达。其余之事,皆由朕决,太师看如何?”
史弥远心中叹口气,今天不下点血本是难收场了。
“皇上!微臣有罪,特来请罪!”
赵昀微微一笑:“相公之言正合朕意,但朕还有二事想和太师商量,大将军孟拱忠义为国,现年纪尚轻,朕想复用他为太尉兼枢密院副使,这是一;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侍郎皆空缺已久,朕都想补全了,这是二。太师你看可好?”
“史相公在宫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