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渊对柳长归而言,实在不是一个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人。
他无比清楚这一点。
或许就是因为清楚,华渊才更加惶恐。
他步履沉重,一下山看着陌生的地界,竟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陡生一股迷茫感。
说是华渊在照顾柳长归,柳长归又何尝没有宠着华渊呢?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成卷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柳长归曾经做的标记。
他选了个距离较近的宗门,先上门问了问。
可惜华渊既没有宗门弟子都有的证明身份的腰牌,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宗门出来的——柳长归还未登记宗门就出了事。
这么一折腾,华渊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去请求人家借位医士来了。
他跑遍了附近的宗门,一扇门闭着,两扇门闭着,所有门都闭着。
天公不作美,又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天际铅灰,雨丝如乱箭般倾泻而下,仿佛连天空也对这世事颇感不忿。
华渊对人的不耐烦情绪已经攀升到顶点,烦躁如同野草,在心头疯狂蔓延。
他焦躁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噗通一声落入水坑之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溅起四散的水花。
他深吸一口气,离开这座宗门的护宗大阵后,瞬移回了瑶山山下。
在这里,雨滴似乎都落得慢了些,滂沱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如同轻纱拂面,生怕打扰了山间的一草一木,也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华渊上山的步子迈得很大,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和柳长归抱怨,那些宗门老顽固让他受了太多委屈,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即将到达时,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现在的柳长归早已不是那个会平静地望过来听他抱怨,还会给他靠靠肩膀的柳长归了。
华渊停下步子,看见柳长归在雨下练剑,剑光如龙,穿梭于雨幕之间。
他穿着淡蓝色的长衫,与雨天的灰暗形成鲜明对比,手中黯星剑划开雨滴,溅起细碎的雨珠。
细雨如织,悄无声息地拥抱着幽谧的瑶山,给这里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幔。
他一袭素衣于这雨幕之中,宛若乘风踏云而来的仙人,衣袂轻扬,与周遭轻雾细雨交织缠绵,难分彼此。
雨珠沿着修长的叶缓缓滑落,与他手中长剑出鞘的寒光相映衬,剑尖轻旋,引得雨珠跳跃,随剑势起舞。
他的剑法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每一式每一划,都在与风雨声相和。
清透的雨珠沿着剑脊滑落,带走了剑尖的一抹寒意。
华渊并未撑开结界,他开始嫉妒能落在柳长归身上的雨,干脆让自己也被浇个透底,但柳长归身上始终干爽,他们从未淋过同一场雨,就好像烙在华渊记忆深处的,那只从未与他贴近的手。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自作多情。
华渊沉默地注视着,又好像在柳长归身上寻找着什么。
那是他的过往,他的未来,还有他倾注的所有情感。
当雨渐止,最后一滴雨自剑尖轻轻滑落,天地间也随之静默。
柳长归缓缓收剑入鞘,闭目沉思。
华渊五指紧攥,扭头离去。
自作多情又如何?
他能把柳长归这块坚冰焐热第一次,就能焐热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
他只要柳长归,其他人哪怕死绝了,也跟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