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这话一出,明老太君脸上就带上了几分严肃之色,放轻了声音问:“怎么突然要选人送过去,北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北边没事儿,孙女派人看着呢,祖母安心。”
祖孙两个跟打哑谜似的,就算是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是搞不明白两人口中的北边是哪里。
“只是如今时局,表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是动荡不安,孙女听说,一月前又有一江南富商被抄家流放,罪名是贩卖私盐。可那富商是做丝绸生意起家的,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家和盐道有什么瓜葛?”
明老太君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也不少,不用明枝点破,自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犹豫半晌后,说道:“你是说,有人盯上了咱们这些商户之家,可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江南富商就一定没有贩卖私盐呢。”
老太君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自家孙女这个猜测太过离谱,若是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就远远不是他们明家能抗衡的。
从罗织罪名,到下狱流放,这中间一环扣一环,简直细思极恐。
“祖母,不管这江南富商有没有贩卖私盐,可光是去年一年与咱们明家合作的大商家,就有不少倒了台,牵扯到的罪名也是五花八门。
孙女并不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在加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们明家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明老太君更是心下一惊,
“你是说,我们家也被盯上了?”
明枝看着祖母的眼睛,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老太君将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但她毕竟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
缓了缓就接着说道:“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只是从其他几家选人的事情不可大张旗鼓,也不可态度强硬,免得节外生枝。”
明枝点了点头,
“孙女晓得,如今毕竟事情还都没发生,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未雨绸缪,几位叔伯要是不愿意也不打紧的。”
说了这半会儿话,明老太君又有些疲倦,明枝看在眼里,便起身扶着人躺下,仔细掖了掖被角,直到老太太睡着才离开。
胤京城外十里亭
华家的迎丧队伍停在这里休整,华樱一身孝服,静静立在凉亭里不说话,眼睛盯着停放在阴凉地的七八口棺材。
最前面那口漆黑的檀木棺,里面躺着的便是自己的父亲,华三山。
以前看父亲,华樱总觉得他高大的像山一般,是华家的顶梁柱。
只要父亲在华家就坚若磐石,她们这些华家的出嫁女就永远有底气。
从父亲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到她毅然决然扔下和离书和胤礼夫妻情断。
华樱想过很多次父亲走了,大哥失踪,那她该如何做。
她觉得自己作为华家的女儿,父亲在时被父亲庇佑,如今父亲不在了她更应该坚强起来,替华家撑起一片天。
她也一直坚定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可在看到父亲和叔伯们的棺椁,闻到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败散发出的异味之时,华樱心中某个地方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她再也没有爹爹了!
“长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进城了!”
说话的是华家旁支的华野,今年十九,已经在边城战场上厮杀六年。
华樱还记得当年送他们这一批华家男丁离开胤都之时,这小子还一副羸瘦的模样,如今两年过去,眼前的少年个头甚至都超过了她。
华樱看着眼前低着头,一片低迷的少年,伸手捏了捏少年肌肉紧实的手臂,半晌后开口问:“蛮族打碎了你的骨头吗?”
华野仍旧垂着头,眼眶红肿,不知何时少年站立的地方,有水珠啪嗒掉落,随后渗入地表,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