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店村的支书怒气冲冲的走下了楼来到几人跟前:“几个叔,你们这是干啥啊?闲着没事做了来乡政府闹事的是吗?”
四位老人中有一个就是李老栓,见村支书过来,虽然在辈分上他比村支书高一辈,但心里对村支书还是发怵的,口中却说:“你不知道因为啥吗?”
村支书怒道:“我知道啥?你们几个来政府大楼上闹事还有理了是吗?有啥事咱们先出去说,别在这说,影响楼上的乡领导办公。”
他说着话,推着摩托车就往大门口走去。
两个年轻人中一人拿出摇把将农用三轮车摇着火,慢慢开着往大门外去,几个人在后面步行跟着。
出了乡政府大门,往西行约两百米,马路对面是一处空场地,村支书将摩托车停好,两手叉腰看着跟过来的几人: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啥?一年前你们来认亲,当时他张华还只是副乡长,他已经很清楚的说了,他跟李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在李店长大的,他没有吃过谁家一口饭、喝过谁家一口水。
那时间他的态度很明确了,什么亲?根本就没有一点亲。
你们今天搞这一出,往大了说,你们是胡乱认亲,招摇撞骗,是要被派出所的抓走的。
几个叔,这么大年龄了,你们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们这一出丢不丢人?”
几个人面对村支书的怒火不敢说话,李老栓倒是脖颈一硬,说道:“我们几个有什么丢人的?他张华当了官了就不认亲人了,他不丢人?”
“老栓叔你再说一遍?他丢人?他凭什么丢人?他跟你们什么关系啊他就丢人了?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吧,看人家当官了就来认亲了。
我问你,你们跟他是什么亲?他打小的时候你抱过还是喂过?”
李老栓一指跟宁伟说话的那个老人:“他是他张华的爷爷,张华该不该认?张华敢不认他就上法院告他不赡养老人,一告一个准,别说他张华当乡长,就是当县长也得赡养老人吧?”
村支书眼睛都快喷火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真是闲的作出来病了,不给李店惹点事你们是不会罢手了是不?
你们几个仗着是我的长辈,我打不能打,骂又不能骂,你们在我这还耍无赖是不?好,走吧,回村委,咱们坐那好好掰扯掰扯,你们要是有理,我陪你们一起闹好不好?”
几个老人二话不说,在身后站的年轻人的搀扶下一个一个登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嗵嗵嗵”的往西驶去。
村支书喘着粗气,从身上的军大衣内侧掏出手机,连着拨打了两三个人的手机,都是非常大声的跟对方说了一通话,接着,手机往怀里一装,坐上摩托一脚踹着了火,油门一拧,摩托车窜了出去,往三轮车行驶的方向行去。
张华坐在办公室里有点郁闷,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至于生气的很厉害,大力摔门关门,那是自己表达的一个态度,对于这些老人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就这样上门来认亲了。
比起代冲那几个族老的虚伪,李店村的这几个老人倒显得有些无赖了,直接上门,厚颜无耻的就跟你论辈分,还真令人讨厌。
最后见他们的村支书把他们喊走了,不知道后面怎样了,总之,真不想让他们来这认什么亲。
其实他们不来认亲还好,一来认亲却激起了张华胸中一直压抑着的仇恨和怒火。
张华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他一直在拼命的压抑着,尽管压抑的很痛苦,很心酸。
代冲,临街门面房后面的那处院子里。
代家族人中那几个所谓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三爷、五爷、六爷的坐在屋子里抽着烟谈事。
五爷说道:“三哥,一个年下都快过去了,到处托人打听,反正他代长安是保不住了,指定要判刑了。
只是保玉,哎,哪知道他也牵连这么深啊。
县里有人说保玉的事比代长安的事还要大,不光是经济上有问题,说生活作风上也有问题,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他雷保玉在县城了还买了两套房子,哪一套房子里都养了个女人,两个女人还都给他生了孩子,大的那个孩子都上六年级了,小的在上二年级。”
五爷说完了这些话,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见几人抽烟时轻微的“吧嗒”声。
过了好一阵,三爷仿佛入定醒来的老僧一般,缓缓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样的人不值得保了,就不要费事去管他们了,是生是死交给政府算了。
我们眼下还有我们要做的事,你们都也说了,他张华为了让代冲老百姓过的更好一点,将省长都给请到咱们这看一下。
看来咱们这要有大变化了,这是好事。
他张华不管认不认代冲,认不认我们这些人,是他张华的事,我们不勉强。
可是他张华对老百姓没有私心可是真的,全国那么多人都在夸他,我们代冲也不能说他不好。
他说要发展代冲,上面的那么多领导都同意,那就说明他张华做的是对的。
给全部代家族人说,张华想怎么发展代冲,就怎么发展代冲,任何人都不许反对、都不准不配合。
他张华不只是乡长,还是我们代家大房的子孙,他可以不认我们,我们绝对不能不认他,谁敢跟他对着干,就是跟我们代家一族对着干。”
李店村委会。
村支书坐在凳子上看着从乡政府被自己喊回来的四个老人,四个老人坐农用三轮车回来的,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
屋内还站着村委班子里的其他人,尤其那个快人快语的女妇联主任。
别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四个老人,村支书的鼻子里喘着粗气。
村妇联主任穿着鸭绒大衣,两只手揣在袖筒里,说到:“几个叔,这还没出正月十五呢,你们别嫌我说话不好听。
人,得知道要脸啊。厚着脸皮去认亲去了,人家要不认还要告人家,这是人说的话吗?脸呢?凭啥人家要认你?凭你们年纪大不要脸吗?”
李老栓一扭脸:“二喜家的,你咋说话呢,你骂人”
旁边站着的一位老年人,是村办小学的校长,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李老栓的亲哥,他张嘴打断了李老栓的话:“怎么了?就骂你了,你还不服?二喜家的哪句话说错了?二喜家的,你继续说。”
李老栓看了一下他哥,没再说话。
妇联主任继续说道:“几个叔,拍拍自己的心口说话,你跟人家张华是啥关系?说好听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说难听点咱们李店和代冲是人家的仇人。
那是他张华脾气好,有素质,人家又是领导干部犯不上,要是我,我早拿着刀将你们这些混账货一个个的都砍了。
欺负人家爸妈、赶走他们两口的事咋不说?这会厚着脸皮去认亲去了?脸还是脸吗?就是屁股也得知道用裤子遮一下吧,丢死人了,这都啥年代了,李店还有这样的人,呸,真丢人!”
妇联主任往地上啐了一口,揣着手走出了村委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