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桃红又为众人重新上了茶,云鸿这才笑着问道:“昭明(沈煦的字)今日过来又是为何?
沈煦毫不在意的抚抚散落的头发:“听闻府中今日来了客人,我特来看看是何人,却没想到居然是云瑟叔和几位姑姑叔叔过来了。”
云瑟眸光微闪:“你消息倒是灵通。”
沈煦微微一笑:“自翘儿妹妹治好了长宁侯的病后,药王谷少谷主之名便在京中传开,上门求医之人络绎不绝,我担心有宵小之徒趁机过来捣乱,便派了几个人在门外盯着,今日听说居然有人被请进了府,便特意过来看看。”
见他回答的坦诚,云瑟微微点头,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满之色:“算你小子有心了。”
十年前,沈煦在药王谷解毒,见云瑟身手不凡,便缠着他想要拜师,云瑟那时哪有心思教他武艺,被他缠的不耐烦了便出手揍他一顿,谁知沈煦不但不恼,反而变本加厉缠他缠的更紧。
一来二去,两人便打出了几分感情。
沈煦离谷之时,云瑟还颇有几分不舍,那段时日若不是由沈煦日日缠着他分了他的心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段痛苦的时光。
因此他虽然没有收沈煦为徒,却也刻意的传授了他不少招数,与沈煦也算是有半师之谊。
刚才那场打斗,云瑟虽有故意捉弄的心思,却也将两人十年未见的生疏之感打的烟消云散,两人似乎又找到了在药王谷时相处的感觉。
沈煦笑道:“我与翘儿妹妹也算是患难之交,如今她来京城,我自是要相护一二。”
云瑟又嫌弃的看他一眼:“我才到京城就听说了你的大名,威远侯府的大公子沈煦,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终日流连烟街柳巷,就连万花楼的头牌姑娘都视你为座上宾,真是了不得啊!”
沈煦脸上的笑容一僵:“瑟叔,你真是今日才到的京城?”
“怎么?我若不是今日才到,你还能把你的名声洗白不成?”
沈煦苦笑一声:“诸位都不算外人,我也不瞒着了。
我的这些个名声都是拜我那位好继母所赐。
十年之前我身中奇毒,若不是云谷主出手相救,我只怕早已成为一捧黄土。
我若不是身上背着这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声,只怕即使解了身上的毒也活不到今日。”众人闻言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沈煦的母亲名叫柳静婉,是当今皇帝做太子之时的老师,曾经的太子太师,当年柳静婉到京城外的梵音寺上香,路遇劫匪恰好被沈逸所救,便从此倾心于他。
这本应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然而她却不知,沈逸早有心仪之人,他已与国子监监丞王书宣之女王语蝶私订了鸳盟。
只是王家门户实在太低,沈逸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正在此时,又出了柳静婉这档子事。
皇帝一直对自己的老师很是敬重,在知道了柳静婉因此事名声受损之后,便下旨为二人赐了婚。
沈逸本欲去求皇帝收回圣命,被母亲以命相挟不得不娶了柳静婉。
两人成婚之后,沈逸一直对柳静婉颇为冷淡,柳静婉本以为沈逸生性如此,她已如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觉得只要自己全心全意的待他,夫君必将能看到她的好。
两人成婚半年后,她便有了身子,心中更是高兴。
一次无意中,柳静婉听到府中的下人议论,她才知道原来夫君早已心有所属,若不是皇帝赐婚,他跟本不愿意娶她。
而他夫君心仪的那位王语蝶姑娘,因为无法与沈逸在一起,曾几度寻死。
得知此事之后,柳静婉深受打击,终日郁郁,生下沈煦后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爱女死后,柳太师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也离开了人世。
柳家其他的子侄本就平庸,柳静婉的兄长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在父亲死后便外放出了京,没有了柳家的掣肘,沈逸终于如愿的娶回了他的心爱之人。
沈逸的母亲原本一直不喜王语蝶,她当初不愿儿子娶她,不单单是因为她家世太低不堪相配。
更主要的是觉得她心思不正,不适合做他沈家的宗妇。
只是儿子此次却甚为坚决,言明若是母亲不让他娶王语蝶他便终身不娶。
王语蝶进门之后表现的甚是孝顺,还帮着母子二人缓和了关系。
进门一年后便又为沈逸生下了一个儿子,沈母自此也逐渐对王语蝶放下了防备之心,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了她打理。
沈煦自母亲过世之后便一直由祖母照顾,在他五岁之时,沈逸以儿子要开蒙为由,将他从祖母的院中分出,在外院单独立了院子,请了先生教他习文学武。
沈煦的母亲在怀他之时,终日郁郁寡欢,因此他出生之后身子便一直不是很好,这五年来祖母一直精心照顾,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自从单独立了院子之后,沈煦便三五不时的生一场病,时不时身子就会出些问题,郎中来了之后又查不出什么原因。
沈逸便以为他是不愿吃苦学习,装病逃课,对他原本有的一点因他母亲早逝的怜惜和愧疚,也因此渐渐被磨的消失殆尽,一颗心也逐渐偏向了王语蝶母子的身上。
石墨的父亲石磊曾是柳太师年轻时救下的江湖之人,一直跟在柳太师身边,柳静婉嫁给沈逸之后,柳太师不放心女儿的安全,便将石磊与他的妻儿一起送到了柳静婉身边。
柳静婉过世之后,石磊一家三口便一直护在他的身边,石磊的母亲也是沈煦院中的管事妈妈,随着沈煦的年龄越来越大,在他十二岁那年,身上中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石磊这才察觉不对,觉得沈煦不像体弱更像是中了毒。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便让沈煦与石墨一起以游学的名义离开了京城,名义上是外出游学,实际上是出京寻医,两人这才在阴差阳错之下救了云翘。
沈煦回京之后,石墨的母亲已将他院中的可疑之人查了出来,只不过王语蝶已管家多年,她即便知道了也无法越过府中主母擅自处置。
沈煦也不愿打草惊蛇,他年纪尚小无法脱离侯府的庇佑,因此便索性经常找借口外出,很少回府。
沈煦母亲的嫁妆甚厚,多年来一直由石墨的父母照看着,没有给王语蝶机会让她染指。
因此他倒也不缺钱财,只是王语蝶又趁机在外传出了沈煦小小年纪便不学好,整日在外吃喝嫖赌的名声。
沈逸在得知此事之后对他更为失望,不过在心中却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想立王语蝶为他所生的次子沈璋为世子,只是沈煦是他的嫡长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沈煦请封沈璋为世子。
长子沈煦在京中名声尽毁,次子沈璋又因文采出众在京中颇有盛名,只等来年次子中举,入朝为官之后,他便可为次子请封。
云瑟同情的拍拍沈煦的肩膀:“你小子看起来整日锦衣玉食,风流不羁,这日子过得还没有我一个山野之人来的痛快。”
沈煦苦笑一声,又看向云翘:“翘儿妹妹,如今你有何打算?”
云翘手指捏着下颌思索了片刻,抬眼看向沈煦:“沈大哥,你在京中消息灵通,可否帮我查一下林府的事?”
沈煦微微挑眉:“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