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高干病房中,消毒水的味道一点也没有,洁白的床单和淡蓝色的墙壁相映成趣,窗台上还摆着两盆仙人掌,茸茸的毛刺,就像是没理发的少林知客僧。
黄群盛看了自己大哥一眼,道:“您若是累了,休息段日子也是应该的。”
黄晋第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将茶杯盖从一只手扔到另一只手,手指再灵活的转个圈,与月前还缠绵病榻的老态龙钟判若两人。黄宣不由小声道:“这延4n相当不错啊。”
“章广晟,莱阳人,你出去问问你大伯,这个人,就算是我借给你的。”
窗户是紧闭着的,空调的温度稍高,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黄宣的嘴登时也张的老大,他对官阶是极熟的,这助理巡视员听起来不怎么的,但实际上,却是副厅级的非领导职位,如果是在中央,就是副司级,除了那些临退休晋升的闲人,49岁的助理巡视员应当还是有着相当的权利和政治影响力的。
“您辛苦了一辈子,应该的。”黄严邦边说,边给自家老子续上水,小时候老爹训话,是要跪下听的,大约也是工作之后,他才有资格坐下来。
“是啊。”黄晋第叹了口气,道:“建铁路,要上万人干活,成千上百的设计师作图、勘探、测量,你手上的人够吗?”他最后一句话是问黄宣的。
“是。”
护士很小心的将枕巾、沙发套换了,又检查了每个人的拖鞋和衣服,才将一大群人放进病房。医生说分开来探望太浪费时间,而且影响病人,包括黄宣在内的十多名三房子弟,也就自觉的约了个时间,一起前来了。
黄晋第似乎想起了什么,或许是在追忆往昔,拖着长长的音节道:“你没有在他手上吃亏,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上一些,没想到还这么精力旺盛。”他说着笑了起来,道:“鲁宾是只大老虎,血盆大口啊……”
“真的有140亿?”黄荷琳又问了一遍。她的眉目与黄宣很像,微皱起来,眉心只有个浅浅的工字,能让她大小姐发愁的事情,还真是不多。她的家世又好,人生路上一片坦途,千金大小姐们最容易遇到的青蛙王子问题,也被聪明的解决掉了,现在就等来一个白胖的宝宝,基本就圆满了。
“准备开工厂。”黄宣小声道:“还要从索尼那里找点技术,可能还要买生产线,厂房的要求听说也挺高,我不太懂这些,就又要请人,不过总是要把钱花完的。”
大多数人,都有与黄宣相似的想法。
黄宣苦笑点头,他做的这桩买卖,实在是有些惊天动地,那些与银行业有关的主儿,大半也都知道了,就是他大伯黄严邦,未尝不是知情人,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黄晋第眼神放在茶上,包括黄宣在内,一众人也都低着头听着。
黄宣不清楚状况,黄严邦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绝伦,嘴角张着,眉头则险些拧出棵花来,黄群盛同样满面讶然,再看三个叔叔,更是什么怪样都有。
黄荷琳嫁去了上海,二姐黄苏源则在北京落了户,黄宣也是大半年没见二人,可眼下却不是打闹的时候,只好眨眨眼睛,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黄宣耸耸肩,回避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黄宣再看爷爷,是踏踏实实的靠在床头上,眉头舒展,双肩放松,端的是一副休闲模样,可见诸人的担心完全多余。63岁的人了,又做了那许多年的政府公职,再加上这一场大病,该看明白的,也都看明白了。
须臾,黄晋第似乎想明白了,沉稳的声音道:“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他一说话,其他人立刻不吭声了,黄宣却分明看到,二姐在那里磨牙。
“我也是想休息了。”黄晋第有些干瘦的身子骨向后蹭蹭,护士连忙从观察室里走进来,为他调好高度,又后退着步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都出去吧,我歇歇。”黄晋第微微点头,就眯上了眼睛。
不过在黄宣看来,关于爷爷精神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他记得很清楚,爷爷没有生病之前很忙,做事也很稳重,小时候在书房里玩,爷爷一有客人,就立刻坐直了身子,背部至多虚虚的靠在椅背上,给人很有挺胸抬头、自信气势的感觉,但这样一天下来,人自然是极疲的。而且,无论是多累的时候,见多小的官儿,他都是一般的做派。
大家都没说话,一个个挨着次序坐在沙发上,最前的是大伯黄严邦,很沉稳的中年人,国字脸,是三房的二代子孙里最像黄晋第的人。
所以说,如果没有洛林拿到的许多机密资料,纯粹的谈判对花旗这种重量级的选手而言,就像是赛前称重一样简单。
黄晋第摸着黄宣的头,右手又端起茶杯,道:“这一次,政府的公职我自然没什么追求了,甚至这个族长的位置,也干的不怎么顺心。”
黄宣心里不安,向外走的当口就问洛林道:“我爷爷说的人是干什么的?”
“呃?”黄严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黄晋第又道:“我是这么想的,我自己,手上是没什么钱的,三房的公共账簿上剩下的,就还存在那里,老宅也就留给别人吧。我准备找块地方,买个宅子,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族长的职位,若是大哥想要做,就给他做吧。”
“挺好,我就是有些犯糊涂,100多亿美金,就是建铁路,一期也是够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