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恳求,朝廷似乎没理由拒绝。
朝廷家大业大,用钱的地方太多,即便赈灾,也得按照预算来。但宁康帝岂能不知,赈灾的钱粮,自然是多多益善,就譬如这五万两白银和五千石粮食,运到灾区,说不定就能多活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如此说来,这薛蟠此时犯事,倒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因此宁康帝点点头,道:“若是如此,自然是一件好事。此事你自去与三皇子接洽,相信他会将这笔钱粮,用到灾地的百姓身上。”
“是。”
贾琏暗暗观察了一下宁康帝的面色,觉得他忽然想到的这一举措,应该是奏效了。
有这个铺垫,明日刑部的审讯结果出来,即便宁康帝猜到有他的手脚,想必也不会再动怒。
只是,却也得更加小心的筹划,将案情弄得更合情合理一些,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呵呵,他这也算是徇私舞弊的最高境界了。什么说服苦主别闹,用黄金疏通刑部官员这些都弱爆了,他直接将皇帝给疏通了好不?
贾琏心内吐槽一二,正要起身告退。忽见宁康帝又开口:“你觉得,刑部会如何审理薛蟠这个案子,或者说,你觉得薛蟠应该如何依律审判?”
贾琏不明宁康帝问这个的深意,却也正色回道:“回禀陛下,薛蟠为臣妻弟,此案臣原本应该避讳的。
但是陛下既然有此一问,臣也就大胆直说心意了。
薛蟠此人,说起来不过是一介纨绔子弟,且年少无知,吃酒好斗是有的。但却也并非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之徒。
况且此番锦香院斗殴,薛蟠虽然是主犯之一,但据臣了解案情之后,却知道,真正令仇潘身死的另有其人。
此人名为孙绍祖,原系大同府军官世家出身,祖上与我家也算有些交情。因他酒后殴打上司被革职,所以来京城谋出路。
此人虽然声名狼藉,但是孔武有力,又为巴结薛蟠,正是一流的好事者。据臣看来,当日之事,若非此人力求在薛蟠面前表现,只怕也不过就是一场等闲的世家子弟纷争罢了,决计到不了闹出人命的地步。
当然,臣如此说免不了有替薛蟠说情的意思。但是臣认真觉得,薛蟠此番罪不至死。
不过国法无情,他既然参与了此案,自然难逃律法制裁。臣窃以为,薛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理应按照律法量刑。”
宁康帝听到贾琏说孙绍祖是军官,且和贾家有旧,知道并非薛家随意找来替罪的人,心里对贾琏说的话,自然就多信任了几分。
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依你看来,应该如何给薛蟠量刑?”
“臣对大魏律法的解读远远比不过刑部的各位大人,不敢贸然裁定。”
“朕让你说。”
“呃,这个……以臣愚见,似薛蟠这样的情况,至少应该判处牢狱五年,其余主犯、从犯,一律依律惩处。
而且,鉴于此案受伤害最深的,乃是护军营仇大人夫妇,而除了薛蟠之外的主从犯,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仇大人夫妇做出补偿,因此还理应判决薛家对仇家做出足够的人道赔偿。”
薛蟠如今十八岁,坐五年牢,既可以让他得到教训,且五年后出来,正是最好年纪,也不会耽误娶妻生子。他这也算是对薛姨妈有个交代了。
宁康帝呵呵一笑:“你倒是思虑的周到。”
明知道宁康帝这是讽刺,贾琏也只能陪着脸收下。
却闻宁康帝道:“既然这薛蟠并非元凶,且薛家又愿意对仇家做出补偿,也不用五年牢狱了,改为一年吧。”
“呃……陛下圣明!”
“好了,既然天津卫的事情步入正轨,火器营的事情,也别落下了。可别忘了你在朕面前夸下过的海口!”
“是,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宁康帝所说的夸下海口,自然是贾琏之前说过的,一年之内,要将火器营训练成一支有可观战力的部队。
“下去吧。”
看着贾琏规规矩矩退出南书房,宁康帝面色深沉。
对他而言,薛蟠不过是一不入流的纨绔子弟罢了,生与死他都不在乎。之所以提及,只是为了警示贾琏,让他切莫倚仗圣眷,行差踏错。
后来之所以多问一番,甚至主动给薛蟠减刑,不过是他忽然觉得,贾琏虽然口口声声说应该按律法严惩薛蟠,但观其态度,肯定是希望薛蟠能活下来。
御下之道,恩威并施。鉴于贾琏良好的表现,言语十分懂进退,他才主动施恩。
要是方才贾琏一开始就为薛蟠求情,甚至为了达成目的,想要诓骗他,他即便不在乎薛蟠这种角色,也必得让其死无葬生之地。也让贾琏知道,何为天威不可冒犯。
想到贾琏,宁康帝不由又想起女儿昭阳公主,面色不由得一恨。
这个可恶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