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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穿着铠甲,我心里头反而踏实!”张潜叹了口气,回答声里隐约透出了几分无奈,“况且也用不了再熬多久了。我已经在朝堂上当众说过了,等圣上的梓宫入了陵,我就立刻带着弟兄们启程,赶赴碎叶!”
“抱歉!”望着任琮踉跄的背影,张潜在心中小声嘀咕。
“是!”天虽然冷,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任琮额头上冒了出来。抬手擦了一把,他转过头,踉跄而去。仿佛走得快一些,就能避开隐藏在夜幕下的危险一般。
任何人想要发动政变,就必须事先保守秘密。想要保密,参与的人就不可能太多,调动的兵马,也不会超过一营!
新帝时年十五,遵遗诏,请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参谋政事。封雍王守礼为豳王,寿春王成器为宋王。命韦温总知内外守捉兵马事。
带领两个团的亲信,驻守在旧玄武门。等同于将整个太极宫,置于了三千凯旋之师的掌控之下!
他在这个时候仙逝不禁给他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同时,也让许多正在酝酿着的悲剧和阴谋,忽然失去了目标!
自己既然因为心存感激,不会置李显尸骨于承天门上而不顾,就肯定不会放任别人在李显尸骨未寒之际,就对付李显的小儿子李重茂!
特别是参加过献俘典礼,亲眼目睹过碎叶军军容的大唐文武要员们,更没胆子去赌,万一朝中有大事发生,张潜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张潜甚至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成了本时空的最大反派。
同日以灭突厥而受封赏者近百人,皆念新帝仁德……—《新唐书本纪第四》
然而,就在张潜感觉,自己刚刚能给李显一些回报,让李显这辈子活得不像另一个时空那般灰暗之时,李显却忽然撒手而去。试问,面对从天而降的噩耗,张潜怎么可能不感觉悲伤?
虽然李显远远算不上一个有道明君。虽然李显身上,有耳软心活,朝令夕改,做事有始无终等若干缺陷。虽然李显也曾怀疑过张潜的忠诚,并且差一点儿亲手将他推入绝境。但是,从整体而言,李显对张潜的信任和支持,却已经达到了他本人所能给予的极限!
如果没有他的信任和支持,张潜也没任何可能,在先后遭到白马宗、安乐公主和太平公主的打压情况下,却越打越强。
上抱病率韦后及百官登承天门城楼观礼。见军容肃整,听战歌雄浑,又见突厥权贵皆于匍匐于囚车中做鹌鹑状,圣心大乐,含笑而崩。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已经容许他继续对小胖子隐瞒下去。否则,以后者的简单与善良,难免会被他人所利用。
“国丧期间,不宜嫁娶。成亲,怎么着也得拖到半年之后了!”张潜又叹了口气,继续轻轻摇头。随即,强笑着补充,“其实新帝登基那天,我就该走了。只是感念三年来,圣上的相待之恩,所以,想再为圣上做最后一件事情!”
并且,万一张潜这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以二人之间的关系,小胖子任琮无论知不知情,都没有任何不受牵连的可能。所以,张潜只能狠下心来,把真相一点点就在小胖子眼前揭开,强迫后者提前去适应。
眼下整个长安,没有任何人胆敢怀疑,这三千虎豹,能够将御林军碾成齑粉,虽然后者也号称万骑!
随即,他命令骆怀祖带领一部分弟兄返回未央宫驻扎。自己则带领教导团、亲卫两个团,留在了太极宫内,守护李显的灵柩!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任琮就稀里糊涂地,把最近这段日子混过去。小胖子虽然已经跟着他入仕两年多了,官职也做到了五品,但心灵却依旧像张白纸一般简单干净,根本不适合参与到任何阴谋诡计当中。
如果没有他的信任和支持,张潜更不可能初到安西军,就能与牛师奖平起平坐,根本不受资历,战功和声望这些条件的约束。
天可怜见,大唐政局是稳住了。李显人生,也从完全的悲剧,变成了一个拥有悲壮色彩的正剧。可从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张潜,却彻底被安放在了火山口上。
可以说,这个时空的李显,因为张潜的到来,命运已经被彻底推离了原来的轨道。比起原来的命运轨迹,他的人生要鲜亮了数十倍,也幸运了数十倍!
如果没有他的信任和支持,张潜更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杀入石国,立石国王弟为傀儡大宛都督,还逼着石国上下与大唐签订了以前从没出现过的赔款条约。
在另一个时空,李显完全活成了悲剧的主角。青年时代,被他亲生母亲赶下了皇位。中年时代,亲眼看到子女被母亲下令杖毙。到了晚年,先是儿子造反,然后又被女儿和妻子联手毒杀,从始至终,生命里都又没有任何亮色。
毕竟李重茂在李显生前,就已经被确立了太子身份。李显死去后,太子登基为帝,乃是顺理成章之事。任何势力想要挑战这个决定,都不可能通过公开手段。
而太极宫和新帝所居的大明宫,又通过内西苑彼此相连。如果有人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政变,攻打大明宫,张潜随时可以赶过去护驾。如果有人试图调动未央宫内的御林军,同样驻扎在未央宫内的碎叶将士,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并且根据张潜的指挥做出及时反应!
他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推断出,萧至忠当初命令他带领碎叶军就近维持秩序,护送李显尸骸入太极宫,绝非情急之下的从权之举。老狐狸肯定在下命令之前,就已经将此举可能带来的后果,包括自己接到命令后的反应,都算得一清二楚!
小胖子任琮刚才其实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大喜之下仙去,对应天神龙皇帝李显本人来说,其实不算坏事。
“请他回去吧,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张某曾经发过誓,先帝梓宫入陵之前,不见任何故旧!”张潜缓缓回头,刹那间,脸上乱蓬蓬的胡须和满眼的血丝,皆被灯光照了个清清楚楚。
无论张潜自己想没想掺和,他都无法再置身事外。任何试图对新皇帝不利,或者对韦后不利的举动,都得先考虑一下,张镇守使会做如何反应!
“遵命!”任琮被大师兄的憔悴模样给吓了一跳,赶紧躬身答应。
“守灵只是目的之一。”张潜抬起头,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风雪中的玄武门,声音户部变得又冷又沉,“我更不想看到,圣上尸骨未寒,有人就在他的梓宫之前,同室操戈。”
随即,又四下快速看了看,非常心疼地安慰:“大师兄,你也别太难过了!圣上已经缠绵病榻一年多,饮食如厕皆无法自理。大喜之下仙去,对他自己来说,其实不算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