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换了任何人与墨啜可汗易地而处,发现安西军连续数次作战,都采取直扑老巢的手法,也会采取半途伏击的方式应对。更何况,墨啜可汗和他麾下的突厥将士,这两年已经被张仁愿的朔方军打出了惧意,只有面对陌生的安西军之时,才毫无压力。
手扶桌案深深吸了一口气,牛师奖环视四周,宛若一头养足了体力的狮王,“谁还有补充,现在就说,没有,咱们就进行下一步具体任务划分及执行细节。总之,墨啜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老夫与你等一道,把他葬在这里了事!”
“所以,墨啜既然扑上来了,咱们就将他黏在这里,直到起崩溃为止。”虽然猜不出,墨啜为何会犯下如此大的战略错误,牛师奖却知道,安西军这边如何应对才最妥当。敲了敲桌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笑着开始调整部署,“墨啜越是孤注一掷,咱们越要从容应对。老虎口这边的地形,斥候已经探索了差不多了。墨啜想要取胜,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正面将强攻,直接突破杏花岭、靴子岭和蝎子岭,杀到我的中军帐前。”
议论声纷纷而起,所有安西军将领,都对即将到来的恶战,充满了必胜信心。
“右翼交给于阗营和疏勒营,主守,具体谁负责哪一段,一会儿咱们再详细划分!”牛师奖冲他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高声排兵布阵。
“愿听大帅调遣!”众将听得心中一热,回答的声音更为响亮。
“没有!”张潜先是笑着摇头,然后抬起手,轻轻指向沙盘上的唐军的右翼,“野马谷这里,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向山后。虽然没有老虎口这边的大路好走,每天通过上万人也不成问题。我碎叶营在左翼,刚好有个掷弹队摆不开。不如就借给韦将军,加强这里。”
正努力体会牛师奖排兵布阵的精髓所在,他的耳畔,却依旧传来了后者的命令声,“行军长史,能者多劳,这当口,老夫不敢跟你客气。碎叶军营使用火器最为熟练,火药弹和火龙车也为你所创,所以,左翼对攻的任务就交给你的碎叶营。”
而牛师奖,虽然瞧不上此人的本事,却也不至于借助敌军的力量收拾他,所以,便笑了笑,轻轻点头,“也罢,野马谷那边山路狭窄,刚好适合用手雷发威。张长史,就按你的安排,调你的掷弹队过去,充实于阗营。韦镇守,好钢用在刀刃上,掷弹兵乃是行军长史的心头肉,你切莫辜负了他们。”
而如果安西军在顶住了突厥进攻的同时,从左翼展开对攻,将墨啜军的“势”彻底打没。墨啜恐怕连主动遁走的机会都没有了。甚至不用等到朔方军拿下突厥祖庭的消息传来,突厥兵马就会在安西军的挤压下,一溃千里。
“亏得先前稳了一手,没有落入黙啜的陷阱之中。”综合比较了双方兵卒的战斗力之后,牛师奖和张潜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苦笑着摇头。
而他,却既没有父亲的政治眼光,也不像父亲那样长袖善舞,只能认准一个方向,然后趁着父亲影响力还在之时,毅然押上全部身家。
放弃骑兵优势,到山区跟安西军打阵地战,突厥人兵力再多,也很难于短时间内将安西军冲垮。而最多半个月时间,张仁愿就能端掉突厥祖庭,届时,墨啜和他麾下的爪牙们,士气必然一落千丈。
最后,待朔方军攻破突厥祖庭的消息传来,墨啜就只剩下了主动遁走这一个选择。
届时,凭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墨啜的确有极大的把握,重创安西军!而在重创了安西军之后,他再集中全力去对付朔方军,即便不能从张仁愿那里占到任何便宜,也足以在腊月之前,确保突厥祖庭不失。
虽然在下午的局部接触中,敌我双方互有胜败。但是,从战略角度上看,墨啜在率领其麾下大军扑向燕然山那个瞬间,就已经输定了。
议论声和请缨声,相继而起。只要有一些战斗经验的将领,都不相信墨啜会做如此愚蠢的选择。
安西军的武器和铠甲质量,都远远超过突厥兵,士气方面也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在初步接触战斗中,获胜的次数相当高。而突厥兵长途奔袭,人困马乏,在山区又发挥不出多少骑术的优势,吃亏在所难免。
而眼前的突厥战兵数量至少在四万以上,加上墨啜临时召集的青壮,总兵力规模高达十多万,他那招直掏老窝就不好用了。故而,此刻他除了听老将军牛师奖的安排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
“多谢大都护,多谢行军长史。”韦播听得眉开眼笑,弓着身体再度连连拱手。
众将无论听得懂,听不懂,都纷纷拱手表态。谁也不肯落于他人之后。
“大都护,你说怎么打,我等就怎么打!”
眼下安西军占据了老虎口附近的大部分制高点,本身就占了先手。突厥人想要搬回局面,就得将“势”夺回去。所以,安西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只要保住跟突厥势均力敌,就能笑到最后。
“遵命!”张潜楞了楞,果断肃立拱手。
“他做梦吧,就算突厥人个个都拼了命,能突破到靴子岭附近,我的姓就倒着写!”
“单凭大都护驱策!”
“在下那边,对于火药弹的操作,还是生疏。若是行军长史也能派一个旅,或者一个团,前来帮忙,末将必不胜感激!”有韦播带头,郭鸿也干脆拉下了脸,走到张潜面前,躬身请求。
“另外一条,就是从咱们左翼,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右侧,夺取几个高坡,然后转身回压!甚至,从左翼一路突破到老虎口后,再掉头给咱们来一记背刺!”牛师奖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伙稍安勿躁,随即,又笑着补充。
当突厥人在某个接触地点仓惶后撤之时,唐军基本上无力追杀。当唐军的某个突出部位被突厥以优势兵力拿下之后,突厥人兵马因为付出的代价过大,也没勇气继续高歌猛进。
当太阳落山之后,敌我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试探。随即,双方过于突前的队伍,都在夜色的掩护下主动后撤,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以免半夜时分遭到对方的冒险偷袭,增加无谓的伤亡。
张潜以前指挥作战,之所以喜欢直接掏对手老窝,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经验。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最不需要动脑子,凭着勇气和攻击力就能达到目标的方式。
“怎么可能!”
张潜最开始,只能全神贯注地听。听了片刻,心中就渐渐发现了一些门道。
“啊……”张潜定神细看,这才发现,面前用粟米堆成的沙盘上,插满密密麻麻的小旗子。原来,牛师奖已经将所有任务布置完毕。
那样的话,除了碎叶营和牛师奖的一部分嫡系之外,安西军其他各部,恐怕很难挡住突厥精锐的突破。特别是于阗营,将士们还没从去年遭受的重创中缓过元气,主帅也刚刚换了人,能不当场崩溃,都是万幸。
“至于中路寻找战机的事情,和大伙的后背防御,就交给老夫。龟兹营人数最多,也最不怕别人凭借数量死磕。”冲二人也点了点头,牛师奖笑着把正面迎击突厥主力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正感慨间,却听到牛师奖又喊起了自己的官称,“行军长史,你来看老夫的安排,可有改进之处?”
所以,虽然安西军在大多数局部接触战斗中都获取了胜利,但是斩首数字却不是很高。而突厥兵马虽然远来疲惫,士气低落,却也不是每战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