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没等张潜出言安慰,外屋的门,被人用脚狠狠踢开了。有个身穿红衣的少女,火一样卷了进来!
医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头狼忽然从侧面冲了过来,朝着他的大腿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
而造成小胖子任琮地位尴尬的根源,完全出在他父亲任琼身上。据张潜从小胖子嘴里套来的消息,任家庄的真正主人任琼,平素根本不住在庄子上,而是跟任家其他人,住在城内的府邸。
当然,如果小胖子任琮能主动跟他商量一下,或者过后解释一声,就更好了。张潜心里会舒服许多,对任家庄上下也会更有好感。
张潜顿时被哭得头皮发麻,无可奈何地坐在了床沿上,交出布袜子,“算了,你来就你来!反正也劳烦不了你几天了!”
“多谢咸湿!”鹅蛋脸少女如蒙大赦,用手背快速擦掉眼泪,将张潜的大脚丫子捧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套上袜口。
“仙师,婢子伺候您净齿!”婢女紫鹃没抢过他,只好迈着小碎步绕道他的对面,将一根沾满了盐沫的柳树枝,和一个竹筒做的杯子递了过来。
不过张潜也不是特别在乎,衣物的去向。据他陆续了解到的情况,任家表面上是耕读传家,实际上主要收入来源却是经商。任府的老庄主单名一个琼字,经商本事非同一般,名下似乎有很多店铺,并且好像还染指了与西域胡商的珠宝和香料买卖。
“刘姨——”张潜大叫着伸手去,照片却在他手指处破碎,化作漫天落英。
那样的话,他就能多陪伴刘姨几天,甚至还有机会,催刘姨提前去动手术,而不是非要等着他和另外几个孤儿参加完高考。结果,没等到他们走进考场那一天,刘姨,这个全世界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子,就香消玉殒!
“是,咸湿(仙师)!”鹅蛋脸少女温顺地改口,却不肯停下手,先将外袍替他扯平,然后又帮他系上一条镶嵌着琥珀和琉璃的腰带。
小胖子的母亲在他没断奶时,就过世了,他父亲很快就又迎娶了一位姓薛的夫人。薛夫人不但治家有方,身体也非常强健,从第二年起,就接连给他生了一个妹妹,三个弟弟。
恶狼、自行车、漫天落英都消失不见,入眼的,只有被晨曦照亮的四壁,和古铜色的雕花木窗。
“我爸我妈呢?他们为啥不要我了?”
一张照片被风托着在他面前飞过,正是生病之前的刘姨,慈眉善目,短发齐肩膀。然而,照片的周围,却印着一个扎眼的黑框。
自行车倒地。
青年男子早晨起床时的自然反应,还迟迟没有消退,正对着少女的额头。一股罪恶感,立刻涌上张潜的脑海。劈手抢过布袜,他面红耳赤地横跨了半步,急切地强调,“放下,放下,我自己来。都说几遍了,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借住在庄子上的客人!”
白铜做的脸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上了半盆洗脸水。不忍心剥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张潜抢在对方动手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身体将脸盆挡住,然后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脸洗了个干干净净。
“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站起身,快步走向脸盆架。
跪在地上的少女,也就十三四岁模样。放在二十一世纪,只要不跟他一样,倒霉做了孤儿,肯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我的鞋呢,还没晒……,算了,你继续!”张潜想问问自己那双杂牌旅游鞋晒干了没有,话到了嘴巴边上,却又悻然咽了回去。
“杂种,没爹没娘的狗杂种!王倩的乐高肯定是你偷的!赶快认罪!”一群小霸王将七岁的张潜堵在教学楼后,挥动柳条乱抽。他挥舞着书包拼命抵抗,大腿处依旧被接连抽中,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少娘子,可是名叫盈盈的?”张潜早就从小胖子任琮嘴里,听说他有个名叫盈盈的妹妹。当初心里头还偷偷嘀咕:可惜了此任盈盈不是彼任盈盈,否则,一定跟她结识一下,顺便借机跟令狐冲拜个把兄弟。谁料,这么快,任盈盈就打上门来!
刘姨教导过他,男子汉流汗流血不流泪。教导过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活得坚强。教导过他,凡事求人不如求己。教导过他,无论身在何处,都别忘记做人的尊严,挺胸抬头。
而张潜的旅游鞋,和他的牛仔裤,混纺衬衣,背心,内裤等衣物,却是连日来,被任家庄的管事任福,打着帮忙清洗的名义,陆续派遣仆妇给收了去。紫鹃根本没资格管,甚至连打听的资格都没有!
传达室的张大爷,忽然冲到十七岁的张潜面前,将一只旧奥派手机塞到他的手里,“你姨妈在医院,她想看看你。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看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是大师!”终究属于华夏语系,学起来远比英语容易,短短五天里,张潜已经可以用唐言跟当地人做一些基本交流。挣扎着向后退了半步,他低声纠正。“不要叫我大师。还有,衣服放在床上就好,我自己穿!”
“唉——”叹息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张潜翻身下床,将脚伸向两片不分左右的木屐。
张潜不会忘记这些,因为他知道,冥冥中,刘姨一直在看着他。哪怕是他穿越了时光,来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大唐!
但是,据张潜连日来反复观察后得出的结论,小胖子任琮虽然为任府的少郎君,实际上在家中的地位只能算一般。很多事情,他根本做不得主。说出来的话,也没几个人听。甚至,连任全,任五和任六,对他的尊敬都只停留在表面上。
紧跟着,有个一米四五左右,鹅蛋脸少女迈着小碎步冲了进来,先冲他行了个礼,然后手脚麻利地将一件熨烫得整整齐齐的长袍抖开,服侍他更衣。
“啊——”张潜大叫着坐起,睁开眼睛。
竹筒里也早就小心地装上了清水,柳树枝的前端,则是刚刚被紫鹃用牙齿小心咬散了的,以防扎到张潜“仙师”的牙龈。
“婢子不敢!婢子是少郎君指派给歹势的。能伺候歹势,是婢子的福分!”少女毫无芥蒂地跪下去,一边解释,一边信手拿起洗净烘干的布袜子,“歹势请坐,婢子伺候歹势着足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