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下官方才所言皆出自周天子书,绝无半句虚言,若殿下不信,下官可以当众取来古籍给殿下查看,证明此等灾异经常的确是天下再起兵灾的征兆!”
见这回刘据倒是懂事许多,没有擅自逾越,又想到陈阿娇的恶毒诅咒,刘彻看他也顺眼了一些,微微颔首。
众人循声望去,立刻认出了这个年轻人。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听到这话,刘据倒有些迷了。
很显然,刘彻已经听信了司马谈的这番说辞,准备提前征发兵马,以应对即将出现的“兵灾”。
“太史令不必激动,我并非不相信你。”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便是了。”
刘据点了点头,方才继续说道,
“大旱,所以水源减少。”
而马可比人精贵得多,吃得多也必须吃得好,否则便难以维持体力冲击追逐,往往需要极长的补给线,使得运送粮草的步卒徭役数量达到骑兵的两三倍才能维持补给,因此每战无论胜利与否,对于大汉而言皆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还以为他是忽然转了性子,开始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司马谈骨子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尤其接受不了旁人质疑自己的专业,当即涨红了脸上前争道:
“而这场大旱,也使得农户收成锐减,许多百姓难以为继。”
殿内百官见状又自觉的低下了头。
“因此我才说此异象并非兵灾,而是天灾,是旱灾。”
刘彻已经开始下令:
“传朕的旨意,开放武库,命各部兵马严阵以待,各郡都尉征发卒役练兵……”
因此就算如今再发动一场汉匈战争,刘彻心里也有底气。
自漠北之战结束,霍去病忽然去世之后,刘彻的确已有数年没有北击匈奴了。
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怪刘彻,也不能怪司马谈。
他竟是太史令司马谈的儿子,最近新晋的谏大夫司马迁。
“在我看来,这是一样的道理。”
话刚说完。
于是。
“否则,恐怕便是动摇国祚的大事!”
匈奴人以骑兵为主,机动性极强,使得汉军也需以骑兵击之。
“若父皇调集兵马征发徭役,非但会无端损耗大量不必要的钱财,亦会进一步增加百姓的负担,如此才会出现兵灾。”
这个时代就信这个。
“儿臣以为此异象并非兵灾,其实是天灾,若父皇将此事当做兵灾去应对,那才会令其真正演化为兵灾。”
“百姓也想活下去,若粮食不足挨了饥饿,便难免倚强凌弱,互相争斗,若是活不下去,自起兵灾。”
难道陛下忘了不久之前的西羌大捷么?
不过只有刘据清楚,原本在西羌之战之前,南越国和闽越国,乃至犍为郡和滇国一带,其实是会发生大大小小数场战争的,只不过被他那一通稀里糊涂的操作,一不小心就促成了万国来朝的局面,避免了这些战争与损耗……
司马谈只是陈述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记载,而刘彻也只是防范于未然,总不能等“兵灾”出现之后再说吧?
“正所谓万物有灵,青蛙与虾蟆依水而生,与人一样为了活下去自会寻找水源,若水源不足亦会互相争斗抢夺,故而出现如此灾异景象。”
最重要的是,刘彻现在手里有马,兜里有钱。
“太史令所言虽是周书中的古训,但日蚀自古有之,便是大汉立朝以来也出现过数次,若陛下查阅史书便会发现,并非每一次日蚀之后都有兵灾出现,甚至大多数日蚀出现的当年,都并未出现兵灾。”
“不如将这些钱财与人力用于赈灾、兴农、抗旱,青蛙与虾蟆水源充足,自然不必为了繁衍生存相斗,百姓能吃上饱饭,心中感念父皇之浩天恩泽,歌功颂德都来不及,自然不会铤而走险,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兵灾?”
现在细细想来,这个逆子恐怕又是在算计朕,用这句话给朕带了高帽,将朕给架了起来吧?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殿内忽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回殿下的话,今年关中地区的确是大旱之年,四月至九月之间,拢共只下了一场小雨,关东诸郡的雨水也不充足。”
倒不是说刘据不能在朝堂上发表不同的意见,只是你好歹等陛下把话说完再提出异议,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刘彻闻言也是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不过他倒并未立刻对刘据的话作出置评,而是目光一凝,看向了此前提出这个征兆的太史令司马谈。
再经过南疆推行的让刘彻都觉得自己下作的“国策”,已经填上了西羌大捷之后封赏的窟窿,而最近刘据又搞了这么一场盐铁官营改革,又从那些盐商铁商那里查没了大量钱财、田地和宅邸,国库内帑充盈无忧。
“父皇!”
“逆子?!”
司马谈只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却硬是怔了半晌才一格一格的转过脑袋,脸上的难以置信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