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还是躺着吧,赵使者又不是外人,何况你也情有可原。”
刘据连忙上前将卫青扶住。
赵谦则是一脸疑惑与惶恐,也连忙问道: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上回他见到卫青的时候,还是在楼兰。
那时卫青虽然已经出现了黄疸的症状,但无论是面色还是精神都比现在强了不少,也绝没有这般枯瘦。
问完之后,赵谦又觉得不该以他的身份,不该问的太细,接着又道:
“大将军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何况这次陛下给大将军的诏书,亦不是什么命令,下官如此宣读即可。”
“就是就是,你就直接说吧,我父皇有何旨意?”
刘据也是顺势说道。
“我长话短说,陛下要求大将军于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祭地,还要大将军亲自前往北海,让大将军一定要在北海撒一泡又臊又黄的尿。”
赵谦果断将诏书精炼过后说了出来,
“另外,陛下命令司马迁全程跟随,将大将军所有的壮举一一记录下来,以便日后记入史书,用语不必担心有僭越之嫌。”
“诏书中就是这些内容,没旁的要紧事。”
“这……”
刘据闻言亦对刘彻有了新的看法。
这就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么?
不久之前他才向卫青表明心意,要背着他封狼居胥,饮马北海。
如今刘彻送来的诏书中,也要让卫青做同样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尤其他这诏书的用语缺少了许多正式,更多的是友人之间的粗鄙通俗,听起来反倒更加真情流露……看得出来,刘彻绝非将卫青当做了家奴。
事到如今,就算是刘据也不得不承认,此前他的确对刘彻有些误解。
他始终觉得,刘彻就是一台纯粹的政治机器,有时他要的根本不是能臣,而是听话的家奴。
但这一次,刘彻的表现,无疑比刘据所想的更加真挚。
与此同时。
“……”
卫青却已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过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已悄然湿润,紧紧抓住刘据的手道,
“据儿,你看到了么……这才是你的父皇,这才是舅父忠心的陛下。”
“他心中并非没有情义,只是将这一面藏了起来。”
“身为天子,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必须将自己藏起来,待有一日你继位大统时,自然就会明白。”
“所以任何时候,你都不可记恨你父皇。”
“你们父子和睦,才是大汉之福。”
时至此刻,卫青还在规劝刘据。
尽管刘据说过,他绝对不会与刘彻为敌,更不会做出拥兵自重的叛乱之事,但却并未消除卫青的担心。
毕竟就算刘据坚持不与刘彻为敌,那么刘彻呢?
当他的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便会是那个铁血无情的天子。
他担心的是,随着刘据在西域所做的事越来越超出刘彻的控制,就算刘据始终承认皇子与汉臣的身份,但却不能保证刘彻会不会一步一步的逼迫他,将他逼入绝境,不得不为了自保而与刘彻为敌。
他太了解刘彻了。
若非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若非他阳寿已尽,刘彻便永远是那个无法接受他“功高盖主”的天子。
也就是刘据无法听到卫青的心声。
否则他一定会为卫青的洞察与判断感慨,他简直就是个大预言家。
他的心声,已经预言出了历史上的巫蛊之祸,刘据真的是被刘彻逼到没有了退路,不得不起兵抗争的……
不过即使卫青不说,这个道理刘据也一早就知道,成为满级人类之后就更清楚了。
于是刘据点了点头:
“放心吧舅父,我能一举消除匈奴隐患,便亦可处理好与我父皇的关系,绝不会让事态向你担心的方向发展。”
“你的确……成长了。”
卫青吸了口气,声音沙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