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丸子糟包肉。
转眼又是两日,终于来到腊月三十这日。
随着年关靠近,每日鞭炮声越来越浓,密度越大,声音也越响。
前几日,起码后半夜还能休息。
等到二十八之后,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鞭炮声完全不停歇,吵的人根本睡不塌实。
而腊月三十这日,就更离谱。
原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变为响彻天地的轰天雷,那一个炮仗炸开,几乎多半个村子都在颤抖。
但偏偏,人们不会说什么,即使被吵醒,或者吓唬一跳,也只会感叹这炮仗声如此大,不知炮仗卷了多粗。
早晨四点多,余秋堂还睁着双眼,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闭目养神,就听到开门声,掀开窗帘一看,原来是大姐起来了。
余家的孩子们,除了余秋实外,几乎都不懒惰。
但其中余春杏最为勤劳。
她身上具有几千年传承的农村妇女优良的品质,几乎就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不用任何提醒,她永远都停不下来。
这不,天还黑着呢,她就开始起来扫雪。
余秋堂听到“刷刷”声,也在炕上躺不住了,索性起炕也出去。
打后半夜开始,天飘飘洒洒下起小雪,这边天气就是这样,几乎每年除夕这天都在下雪,几乎无一例外。
“起来了。”
余春杏看到余秋堂出来,笑笑。
要是以往,余春杏肯定会说,起这么早做什么,时间还早着呢,赶紧回去再躺会。
但今天可是腊月三十。
今天人们是起的越早越好,最好是过了凌晨十二点就起来。
事实上,早些年,家里孩子多,很多人家就是半夜起来开始忙碌。
因为按照规矩,腊月三十这日,需要吃辣红面,辣红面需要一点点擀出来,若是家里有七八口人,那就需要准备几个小时。
余秋堂揉揉眼睛,上前说让他来扫,余春杏没有给他,“不用,我来吧,你今天事多着呢。”
余秋堂抢不过来扫把,便只好洗脸刷牙,刷牙的几分钟内,门依次被打开,大家也都打着哈欠出来。
“看吧,舅舅起来多早。”
余春梅对一脸泪腔的小东说。
小东却憋着嘴,就要哇哇哇大哭,大人们的规矩是今天要早起,预示着一年好兆头,可孩子们只觉得睡觉被吵醒,就是天大的委屈。
但孩子们的悲伤和快乐总是很短暂。
很快,小东和大东都被小伟带着放炮而吸引,完全不记得准备回去补觉的事。
小伟也很喜欢两个小表弟,非常耐心的保护着他们玩。
而小云和春菊,则跟着余秋堂糊灯笼。
荣城这边过年,必须要挂新灯笼,也就是俗称的“挂天灯”。
早些年,每家每户院子里都会竖立一根高高的灯笼杆,矮的至少有七八米,高的话甚至有十几米。
有点像是电视天线杆。
塔顶上会留个滑轮,用引线垂落下来,每年大年三十这日将灯笼挂上去,过了正月二十三,再将灯笼取下来。
后来,人们逐渐有了电视,需要接收信号,就会将天线和灯笼结合在一起,杆的作用变得更为丰富。
再后来,开始出现钢铁的电线杆,那些制作电线杆者,也是充分考虑到老百姓需求,直接在天线杆上预留好灯笼扣,彻底解决问题。
灯笼早每年三十这日挂,等到了天黑,走出村子,就能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的灯笼,非常壮观,就像星星一样。
灯笼是给过世的人照亮回家的路,寄托着人们对逝去的人的思念,希望他们知道,即使他们亡故,依然活在后辈的心里。
不同于后世都买现成的灯笼,回去拉开架子便能悬挂,这时候灯笼需要用红纸一条条糊。
俗称“糊灯笼”。
每家每户都有个灯笼架子,平日里自然不会用,等到过年后这天早晨,会将架子拿出来,擦掉灰尘,然后将红纸剪成一条条,用浆糊粘到架子上。
这个活,自然是要心细。
一点都急不得。
稍微一个不慎,就会烂掉,那就会前功尽弃。
可偏偏三十这日,妇女们一般都忙着做饭,没有工夫做这种事,只能由男人做。
但西北的男人嘛,大多都属于粗犷型,让他们出蛮力,一个顶俩,但让他们做这种灵巧活,那真是为难他们。
偏偏这事每年也就一次,也无法做到熟能生巧。
以前没分家,这种事当然是父亲余得金做,他一个职业木匠,整这种事算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