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搂着我的腰,梦呓般说道,“我只想你。”
他的心意已无意义。我劝他休息,他阖着双眼,粘人不肯。
无法。只好拉着他一同在营帐里的床榻躺下。
他眼中血丝密布,倦怠不堪,仍要拉着我的手,“你别走,我只躺一躺就好。”
“嗯,不走。”我心头一软,在他身边撑头半倚着,“睡吧,我等你醒。”
他不放心地箍着我,将头埋在我胸前,这一刻完全不像个将领,倒像个撒娇的孩子,“我只睡一会儿。”话音未落,呼吸已然绵长深沉,睡过去了。
我垂首静静地望着他,心中几番沉浮。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也打起瞌睡,眼皮渐渐沉重。再睁眼时,天色已经过午,后知后觉躺在了他的怀里。
我怔了怔,想要挪出身来,被他轻而易举揽了回去。
“……”若不是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当真要以为他醒了。
如此试了几次,正要一鼓作气,他蓦然睁眼,将我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彼此呼吸擦着脸颊。
见他眼中残存的红血丝,我有些歉意闹醒了他,“怎么醒了?再睡一会儿吧,我不动了。”
他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定定地看着我。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对峙良久,我眨了眨眼,心虚地咬着下唇,轻声问道,“你醒了吗?”
若是醒了,怎的不动,也不应声。若是没醒,我怕自己真将他吵醒了。
帐中寂静,只有呼吸声。我转了转眼,向他靠近一些,见他仿佛凝固一般,胆子更大起来。原来这世上真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人啊,是多年征战留下的弊病吧。该是多么凶险的夜晚,才叫他睡觉也睁着眼呢。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额角散乱的碎发抹回去,轻轻描画他的眉眼。这样的盛青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天真无害。没有设计隐瞒,没有嗔痴离别,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静静地躺在我面前。
他只是他,是那样招人喜欢。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即便没有高头大马,没有金盔银甲,没有日夜光华的陪衬,他也是人群中难以忽视的存在。无论年少还是现在,他都是能一眼叫人心花怒放的男人啊。
四下无人。我只贪这一晌。轻轻啄吻他的唇角。他害得我那么苦,我只占一点便宜,只尝一点点甜。触到他那一瞬间,我本能地闭上眼,想要再多一点,却不能。不能吵醒了他。不自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我明明想要一点甜头,为什么心里那么痛呢。痛得那泪水无法抑制,视线模糊。
盛青山啊……你何苦呢,何苦爱我又害我,何苦娶我又负我,何苦缠我又留她。
压在心底的遗憾穿透四肢百骸,我连忙捂住嘴,掩盖身体里的呜咽。盛青山,我问过你了。我闭上眼,痛得无法呼吸。睁开眼,呼吸都在痛。
我已经向你告过别了。
“……对不起。”盛青山的臂弯蓦然收紧,“我竟让你这样伤心。”他的声音里带着愧疚和自责。
他忽然说话将我吓得噎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一直醒着?”
“我在外多年,觉轻。”盛青山伸手抚摸我的脑袋,哄孩子一般,“想哭就哭出来吧,你那样忍着最是伤身。”说着,他拇指轻轻摩挲我咬破的下唇,低喃道,“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那么难过?”
我哪里还哭得出来,又羞又恼地看着他,“你一直一直醒着吗?为什么不说话?”
他怔怔地看着我,轻轻叹息道:“我在想自己是不是醒了,是不是还在梦里,我怕梦醒了,你不在这里。”
我无言以对,悻悻地瞪着他。
“我常梦见你在这里。”他将我倔强的脑袋埋在胸口,让我抵着他有力的心跳,“醒来你总不在。”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伤重以为回不去的时候,也梦见你,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文君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伤心?只因为我将凤秋带回来吗?像我们这样的门第……真的让你这样介意吗?”
我该怎么说呢,若他带回来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也能白头吧?为什么偏偏是蓝凤秋?我埋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这还不够吗?你忘了你回来时的模样,你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因为她厌恶我,这还不够吗?还不如没有娶我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未后悔娶你。”他抓紧我,生怕我跑了似的,“那时……我必须那样做。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让你受了委屈,但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离开将军府。我本想待她生下孩子,再与你好好说。”
我不懂他的难处。回想梦中,似乎也是蓝凤秋生下孩子以后,他才开始与我缓和关系。这个孩子这般重要吗?梦中他似乎也没有多喜欢孩子。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蓝凤秋的孩子重要。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他声音里是微不可闻的颤抖,“再给我一些时间,地久天长,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