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长筠都如此说了,祝澜自然不会客气,直言希望董长筠派人护送自己三人回到京城。
但她知晓此事对董长筠来说会有一些顾虑,这也是她一开始没有直接来陇右求助的原因。
“二爷,陇右多崎岖山路,路途难行。由此处入京会延误不少时日,届时镇北王若在京城附近派人堵截,与董家的人马只怕少不得要起冲突。”
董长筠沉吟片刻,缓声说道:
“我们陇右董氏如今偏安一隅,的确无意招惹镇北王。但我们不惹事,并不代表怕事。
董氏一族如今乃是外戚,不愿落得个干政的名号。但当今太子殿下乃是皇后养子,亦是心儿的夫君,与我们董氏休戚与共。自家人,岂有不帮之理?
此事无需多言,老夫明日便派人护送你们入京,若真与镇北王的人碰上,也好叫他知道——
烂船尚有三斤铁,更何况我们陇右董氏数百年基业,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二爷如此说,在下便放心了。”祝澜笑道。
董长筠见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便道:“都是自己人,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祝澜便问道:“在下心中的确有一事困惑,还请二爷解惑。陇右董氏自前朝始便是天下第一世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出过的名相骁将数不胜数。
既然当今圣上忌惮镇北王,何不重新培植董氏族人在朝中与军中的势力,以此平衡?”
董长筠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你小小年纪却懂得制衡之术,不错,看来心儿找你帮忙,没有看错人。”
“二爷谬赞。”
董长筠抿了一口浓茶,说道:“其实陛下并非没有这个心思。他也有扶持董氏族中子弟制衡镇北王的念头,董家这帮小崽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只不过,都被我们这群老家伙给摁住了。”
“这是为何?难道二爷不希望董氏一族重铸当年荣光?”
“树大招风,盛极必衰。”董长筠缓缓摇头,说道。
“陇右董氏延续数百年,人丁兴旺,其中名臣将相有之,奸佞小人亦有之。如今不过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族中便已有不少人心浮气躁,按捺不住,甚至开始觊觎家主之位了。
此等不知进退之人,若不清理干净,日后董氏复兴再落入其手中,只怕不仅难保富贵,甚至连全族性命都要赔进去。”
听罢董长筠这一番话,祝澜终于明白为何董氏一族能够屹立数百年,历经两朝风雨而不倒了。
自古以来攀登顶峰之人无数,但大多只能享一时之荣耀,贪恋顶峰之人,结局往往落得粉身碎骨。
而董长筠这样的人却正是看透了万物兴衰的道理,能在风光无限、最为得意之时克制住欲望,选择后退一步——
这样的决策不仅需要足够冷静的头脑、长远的眼光,更需要常人难以想象的魄力。
只这一步,便已远胜世间千万人。
为人如此,为官亦当如此。
“二爷之语振聋发聩,晚辈受教。”祝澜发自真心地说道,牢牢将这一番话记在了心中。
董长筠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夫年纪大了,胡言乱语,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宴席酒菜已经备好,几人用过晚膳后在客房休息,准备明日启程出发前往京城。
……
翌日清晨,董长筠安排护送祝澜一行人的护卫已经集合完毕。
董长筠带着一名少年来到祝澜面前。
“他叫萧浅,这孩子办事牢靠,有他护送你们,可保无虞。
来,萧浅,见过二位姑娘。”
萧浅的年纪看起来还没有祝青岩大,剑眉星目,生得十分俊朗。
“二位姑娘好!”他向祝澜二人抱拳一笑,露出两颗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