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今年s市的第一场雪。
漫天的雪花像银白色的小花瓣飘落下来,纷纷扬扬,柔软芬芳。
眼前的天地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宋亚东缓缓地走出屋子,神情淡定。
沈易想得很周全,怕他戴着手铐被邻里看见,便把外套搭在他手上,盖住手铐。
“对不起,我的兄弟!”
宋亚东在心里对沈易说着。
沈易的确看穿一切,但是宋亚东必须坚持自己的口供,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是的,他后悔帮孙娴茹绑架林月珍,他希望自己被捕,只要他被捕,就不会有人再帮孙娴茹了,就可以让她在错误的人生轨道上止步。
但是宋亚东并不后悔为孙娴茹扛下所有罪行,尽管他听了那段令他心碎的录音,尽管他自始而终只是被利用,尽管孙娴茹说从未爱过他,但他不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用生命保护她,因为他深爱着她。
只是林月珍的死,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如今只能以死谢罪,也替孙娴茹偿还这份罪孽。
还有洛城……
宋亚东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静默着。
那日,他揪住洛城的头发,把她拖到房间,用最恶毒的话羞辱她,并表明自己是连环谋杀案的凶手。
他一直以为洛城是为了继承遗产,虽然宋教授没什么钱,但至少有幢像样的房子。如果宋亚东在的话,房子必然归宋亚东,但如果他被捕,那么房子就是洛城的,所以他故意处处刁难洛城,就是为了激发洛城的怨恨,从而向警方告发他。
他错了,他把洛城想成了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洛城深爱着宋教授,也深爱着这个家,不为遗产,不为房子,只为了一家人能够共同生活。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宋亚东,最后只好用自杀的方法给他制造不在场证明。她在身上烙下五芒星,并忽然开淘宝店,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制造宋亚东的不在场证明。
她想帮他……
就这样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谢谢您,妈妈!
两道泪痕划过宋亚东的脸颊,他不曾叫过洛城“妈妈”,如今这声“妈妈”终于肯叫了,却只能偷偷地叫在心里。
不知远在天国的洛城能听到吗?
尾 声
《钢管舞女郎整容殒命 主刀医生被曝无资质》
本报讯 12月31日,曾经于黄花冈酒吧从事钢管舞演出的青年女性孙娴茹在太古仓整形医院整容手术中出现意外,命丧手术台。据悉,孙娴茹做的是面部磨骨手术,因为主刀医生,麻醉医生的疏忽,出现麻醉失败窒息死亡。
记者昨日从院方了解到,这次的医疗事故是太古仓整形医院自去年以来第五起整容手术失败。为孙娴茹执行手术的是副主任王冬,记者从一整形权威专家处获悉,王冬在业内名声并不好,“他是个无正规资质、无学历的赤脚医生”。
昨天下午,卫生局新闻发言人、卫生局办公厅副主任符翔表示,卫生局计划近期在s市开展一次针对医疗美容服务的专项清理整顿活动,依法严厉打击医疗美容服务中的各种违法违规行为。
沈易把朱肖然背下楼,然后让朱诺等会儿,他去买早点。
朱诺把毛毯搭在朱肖然腿上,帮他裹紧外套,刚站起身子,就见到水果店的老板娘神秘兮兮地招呼她过去。待她走近了,老板娘指着手上的报纸说:“哎呀,小诺,这上面报导的是不是你们家小孙?好端端地怎么跑去整容啊?现在出事了,你们要不要控告医院?听说能赔不少钱呢……”
朱诺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敷衍了两句,就溜回朱肖然身旁。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定睛看去,是苏晓。
她认真而又深表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以前曾经怀疑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朱诺微微笑了笑道:“没事的。”
“带叔叔去做检查吗?我帮你叫车吧。”
“不用了,我在等沈易。”
苏晓点点头,迟疑着转身,走出两步,回头说:“朱诺,你很坚强,希望你一直这样坚强,我相信叔叔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着,她伸出右手。
两人第一次握手,彼此露出会心的笑容。
朱诺说了声“谢谢”,苏晓挥手道别,转身过了马路。
沈易很快买好早点,看着苏晓的背影,好奇地问朱诺。
朱诺接过豆浆,一边喂朱肖然喝,一边说:“没事,她刚好经过,聊了两句。”顿了顿,又问宋亚东是否判了死刑。
沈易叹息道:“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可惜了一个好人、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法医。”
“孙娴茹本以为能逍遥法外,现在整容失败而丧命,也是罪有应得吧。沈易。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
“如果有一天我也犯了错,你会像宋亚东那样用生命保护我吗?”
“我会劝你自首,因为我是警察,而且我不会像宋亚东那样盲爱,真正爱一个人不是不分对错、不问是非地帮对方掩盖过错,而是让对方明白过错,共同面对、共同解决。”
朱诺帮老爸擦干嘴巴,站起身说道:“你错了,宋亚东并非盲爱,否则他不会通过华翌帆间接医冶孙娴茹的心理疾病,只可惜孙娴茹到死都没能明白宋亚东的良苦用心。”
沈易拍拍朱诺的手:“不说这些了。小诺,我已经向局里提出请假,我曾经答应叔叔,案子结束后一起带他回老家走走。好了,我们先去医院吧,我喊车。”
朱诺拉住沈易,说想走走。
就这样,他们推着朱肖然慢慢地走着。
这次的案子,让大家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也许都需要静下来舔一舔伤口,寻找下一个轮回。
不远处的音响店传来一首伤感的旋律,正是张宇的《趁早》,朱诺愣了愣,停下脚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宋亚东那晚为何放声痛哭,终于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