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季觉失声。
恰似垂死病中,惊坐而起。
愕然的看向叶教授,确认她没有开玩笑,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抬手指向自己的面孔:“我?!”
我打宿傩?认真的吗?
“对,你。”
叶教授颔首,平静又淡然,一如既往,毫不留下任何转圜和推移的余地。
你,去把那个和尚和他养的猴子、猪还有那个扛包的一起除掉,我在泰国有条路,风险是大了点,今天就出发,来去六个小时,再留两个小时给你吃饭摸鱼和睡觉,把工匠执照拿来给我。
“是不是有点…太那个,快了?”
季觉擦着冷汗,“我才入门四个月啊老师。”
根本不够四个月。
这四个月里,起码有两个半月他是在外面胡逼乱晃到处浪的,充其量只能算个函授,剩下的一个半月里,有半个月他躺在医院里。
真正安安心心呆在工坊里接受教导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多一点。
而且还包括入门的那一段时间。
况且,就算这四个月里他在工坊里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的卷叶纯,也太短了点啊!
实在是,过于离谱。
常规来说,在余烬一系的传承里,从学徒入门到工匠,倘若耗费六到十年的话,便能够称得上一句余烬翘楚、工匠良材、天赋异禀了。
几百年来,现代炼金术逐步发展,太一之环内部的程序演变,工匠们之间的彼此倾轧乃至利益集团为了把持特权而特地设下的限制,导致工匠考试的难度实际上已经比一开始难出了数倍有余。以至于八十多年前在诸多工匠的抗议和联名声讨中,好歹把难度稳定住了。
但依然难到离谱,笔试、命题创作、自作评议和单独审核四个环节,不知道卡死了多少风华正茂的学徒,卡秃了多少长发浓密的头顶。
即便是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余烬天选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
不挤不行。
不像是星芯协会那样,只要是永恒之门的天选者,那就无任欢迎;也不像是荒集一样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爆;更不像是天元一样有需要就可以随便开编制…
余烬一系内部生态实在是太过于恶劣和残酷了,以至于只分成两类。
——工匠,和不是工匠的废物垃圾。
不光是为了飞黄腾达和吃喝不愁,仅仅为了获得基本人权,就有不知道多少天选者夜以继日的努力,只为了在金字塔的系统里再往上爬一步。
龙门一道又一道,能跨过去,自然是‘余烬慷慨,造化无穷’,跨不过去,那就是‘余烬残虐,不恤凡庸’。
和那么多全日制本科外加硕博连读的学徒比起来,季觉这种狗东西,充其量只能算个夜校学生。
怎么同台竞技?
在听完季觉的牢骚之后,叶教授沉默,许久。
似是疑惑,许久,无可奈何的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心:“你,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啊?”
季觉不解。
叶限问:“在我说‘工匠’的时候,你拿自己对比的,是谁?”
“那当然是…”
季觉的回答卡在了中间,戛然而止,目瞪口呆。
还能有谁?
那当然是眼前教导自己的老师,裂界之中的圣贤,数百年前的墨者,会议室里的大师们,乃至泉城黑暗之中幽邃宗匠兼元!
相比之下,纵然是季觉,依旧渺小如尘埃,卑微如蝼蚁。
可除此之外呢?
或许还有比自己更渺小的尘埃和更卑微的蝼蚁,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半点。
一时间,他无言以对。
“余烬之傲慢啊。”
叶限轻叹着,忽然冷笑,“你配么?”
季觉无话可说。
“我时常劝人眼光要放长远,可你的眼光是否太过不自量力的一些?”
叶限的手指敲打桌面:“作为你的老师,我已经确定你的能力已经足够满足工匠考试的需求,你的才能已经超出同类的范围,你的实操和创作,就算是一般工匠也难以比拟。
唯一欠缺的,不过是一些需要死记硬背的理论和长时间积累的经验而已。
偏科略有严重,但并不妨碍。对你而言,拿回一张工匠执照,虽然有些难度,但并非办不到。可你又在磨磨唧唧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