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
此刻,伴随着季觉的话语,一双双遍布血丝的狂热眼瞳仿佛燃烧着火焰,向着连城看来时,他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一阵窒息。
那样的眼神,就像是索命的绳索一般,一根根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渐渐收紧了。
自恶寒之中,已经无路可逃。
可往日宛如傀儡一般任由自己支使愚弄的孽变物,此刻竟然在季觉的操纵之下,变成了自己的悬顶之刃…
猝然之间的变化,便已经令连城仿佛坠入地狱之中。
他至今还记得几天之前,自己的计划开始实施时,整个时墟内那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但如今,怎么就摇身一变就要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了呢?
汗流浃背。
连城死死的盯着桌子另一侧的季觉,剧烈喘息,简直恨不得此刻自己立刻变成二楼那一只祸兽,张嘴把这个该死的小杂种啃死在这里,嚼其骨,食其肉,令其哀嚎日久,不得解脱!
可现如今,倘若他还再迟疑的话,粉身碎骨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好…的。”
他强行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努力的,维持着笑容,却没有镜子,也照不出自己此刻的笑容究竟有多么抽象和勉强。
再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他面前,桌子另一侧的季觉…缓缓抬起了双手。
热情洋溢的,献上了掌声。
再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掌声重叠着响起,令这诡异的会议室里,掌声雷动,欢呼如潮。院长等等医师们此刻都不由得抬手擦脸,泪眼朦胧,为这神圣的献身而喝彩。
自喝彩掌声里,两人隔着桌子彼此对视着。
同样的笑容,却泾渭分明,仿佛虚伪和真实彼此映衬,便令连城越发狼狈。而彼此对视时,狰狞与平静触碰了一瞬。
连城瞪大了眼睛,将那一张令人厌恶的笑容,死死的记在了心里。
后背冷汗淋漓。
直到现在,才感受到无从控制的恶寒,充斥了身躯和灵魂。
他已经一只脚跨向了悬崖之下,而另一只脚也岌岌可危…
就在诸多孽变物的凝视和欢笑之下,他已经回头无路,只能向前。
接下来,就像是他不知道怎么踏进了会议室一样。
在众多身影的拥簇之下,连城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身不由己的走向了住院楼的最深处,那高悬的血肉肿瘤之下,无数哀嚎的面孔之间。
就像是什么邪教的殿堂一般,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医师环绕在他的周围,鼓着掌,献上赞叹和微笑。
目送着崭新的祭品自己走向祭坛。
惨白灯光照耀之下,那一具形似电椅一般的囚具。
层层血色痕迹重叠,不知道已经多久了,干涸结痂,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
在诸多医师的最前方,院长擦着那仿佛停不下来的血泪,鼓掌,赞叹歌唱:“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
“死神也望而却步,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就在无数血肉间起伏的人面哀嚎中,诸多热泪盈眶的医师紧随其后,“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一遍遍的颂唱,一遍遍的欢歌,可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只有那一双双猩红眼眸死死的盯着即将走上台去的两个人,早已经,迫不及待。
连城吞了口吐沫,深呼吸。
可紧接着,却听见身后那个令他开始习惯性浑身发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戏谑和嘲弄:“现在认输投降、跪地求饶的话,还有后悔的余地哦。”
连城僵硬了一下,可紧接着便回眸怒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做梦!”
“那就当我没说吧。”
季觉依旧微笑着,看向前方:“顺带一提,刚刚是骗你的,就算是你这会儿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也不会有用了。
不过,这么明显的谎话,你应该不会当真的,对吧?”
肉眼可见的,连城的身体颤抖起来,剧烈的,深呼吸,面色迅速的涨红,又变成了铁青。
眼眶之中,一重重的血丝爆裂,愈加猩红。
我要杀了伱!!!
一定要杀了你!
就算是上善来了也没用,就在这个时墟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季觉忽然问:“你刚刚是不是这么想了?”
连城再没有说话。
此错愕和震惊里,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只是震怒之下的恶寒,再无从抑制的,扩散开来…
“请吧,前辈。”
季觉踏前一步,引手示意:“美好的奉献,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