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沌又残忍的荒野万象…
自始至终,白鹿见证一切。
可见证这一切的,难道仅仅只有白鹿么?
那一刻,告别荒野的少年抬起了头,终于看到了。
天穹之上笼罩尘世、囊括万宇的庞大显像——至大无形,至高无相,浩瀚如海又升腾如焰。就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漫长之路,无止境的向上,向着更高处进发…
祂在看着自己,自始至终,沉默无言。
就仿佛,等候多时。
尘寰寂静一瞬,墓园之中的屋檐之下,残雨滴落,碎散在一片嫩绿青葱之中,微光显现。
厅堂之中的众人谈话顿时停顿,似有所感一般,向着远方的天穹回眸。
“上善感召?”
童听抬眸,恍然感慨,“未曾见过‘那位’会对一位工匠厚爱至此呢。”
“我以为会是白鹿。”
老林遗憾摇头,“可惜了。”
“上善自万象之中流转,猎人和猛兽所追逐的是猎获和荒野。可从荒野之中,有灵众生也能起超拔之心,攀登之念…”
崇光教会的长老仰望着那浩瀚升腾之物,无声一笑,“即便是此刻的诸位,难道不是也怀着升腾之意么?”
野心与理想,本就是一体。
尘世万象,皆由此而来。
有人说,人是猴子变成的。
或许,当猴子萌生直立行走的想法那一瞬间,这一份单纯的愿望,就注定将世界导向了如今的混沌和疯狂吧?
这一份超拔之心与善恶无关,也无关崇高或卑微、道德亦或者尊卑。
当野兽眺望眼前的世界,恐惧、彷徨之后,萌发渴望的瞬间,世间第一个灵长便由此而生。
尘世万般,一切起自原初的超拔之念。
这便是灵魂之起源。
“原来,你在这里吗?”
潮声里,那个背离了白鹿轻身远去的少年轻叹着,伸出手,向着天空。
握紧了那一缕从天上所落下的,璀璨流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无数幻影像是海潮一样,呼啸而来。
那些曾经的一切,曾经的季觉…
稚嫩的婴儿牙牙学语,伸出手握住了玩具、烈焰的幸存者流尽眼泪,爬出废墟、狼狈的少年工低下头,咬紧牙关去扛起石砖、应聘的幸运儿从陆妈手里接过了扳手、昂首挺胸的学生走进了天门大学的校门、不甘于沉沦的灵魂从噩梦中升起,复返尘世、冠戴变革之锋的余烬天选者斩下一剑…
乃至此时此刻,沐浴着海风的工匠,再度眺望烈日和天穹。
从过去季觉,到现在季觉,自时光的残痕之中延续为一线。
明明年龄、身份、处境,好像都已经截然不同,可又仿佛从未曾改变。
世间众生,于此皆无分别。
垂死的雷武业在弥留之际依旧想要紧握权位、沦落谷底的陈行舟发誓要出人头地、等候多年的雷耀兴想要接管所有,而不甘落寞的喽啰们想要上位登台…
即便那面貌和身份都截然不同,可这一份动力,却发自同源。
贫者会渴望财富,弱者会憧憬变强,一无所有者贪婪权势,厌恶现状的人会诉诸理想…
即便是沉沦泥潭,难以自拔,却又不死心的想要抬起头来。凝望天空时候,便不由自主的渴望去…触及繁星!
当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之后,便再难以忘怀。
于是,攀爬之心,日益炽盛。
终究不可阻挡。
就这样,井底之蛙们开始向往头顶那一片遥不可及的光亮,沉沦泥潭中的困兽也会本能的去追逐山峦。
奋力挣扎,攀登向上。
险峰之上或许更有险峰,高天之外,亦或者还有高天一重。
可只要世界上还存在无法触及的高处,那么这一份超越之心,便无法断绝。
——这就是,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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