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分不清昼与夜的阴暗地方,寂静里回荡着稚嫩的啼哭声。
像是婴儿。
季觉一阵浑身发麻。
不会吧。
一只绣花鞋、两个红灯笼、雨夜阴森大宅院、头戴红盖头的惨白新娘等等景象忽然就从心中浮现出来。都怪陆锋那狗东西,总是给电脑上下满恐怖片,还喜欢看的时候外放,搞得季觉已经快要有心理阴影了。
此刻寂静到来,细碎的声音越发的明显,令季觉浑身发冷的地方在于…来自于他身后。
死寂中,他僵硬的回头。
然后看到了哆嗦的跟条狗一样的小牛马!
察觉到季觉的视线之后,缩头缩脑的摩托车就自己贴上来了,宛如寻求温暖一样,简直怕得要死!!!
你特么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季觉恨不得一个大逼斗甩过去,你一个摩托车精,怕什么鬼啊!
“要去看看吗?”小安低声问。
季觉,断然摇头。
毫不犹豫!
开玩笑,这种听见怪动静就想凑过去看热闹的角色,在恐怖片里绝对第一个死好么?!
可不看又感觉不太行,毕竟坐在这阴森森的废墟里,还给配个bgm,怎么都瘆的慌。
但是不要怕,这时候,就要掏出神奇小道具…
季觉在胸前背包的袋子里翻了半天,眉飞色舞的举起了被放在最下面的东西:
——无人机!
自从上次体会过这东西的便利之后,季觉咬牙从莱拉姐那里订了个高配军用版,旋翼侦察型,隐匿且静音,中土的帝国军被炸了都说好。以荒墟的上善徽记加强了之后,已经可以预防小口径的半自动武器射击。
为了准备这一趟要用的东西,他可是被扣在安保公司,给他们改了一下午的枪。
自从季觉给陆锋的配枪做过一次灵质大保健之后,用过的人都已经香疯了,听说莱拉那里,季大师开光服务项目都要排到明年了。
此刻,心念一动,无人机就已经腾空而起,手中的屏幕亮起,显现画面。小巧的无人机从空中无声掠过,并未曾惊动那些栖息在暗中的怪物,倒是免除了季觉心中的担忧。
只是,刚刚飞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差点正面跟一只蜘蛛怪撞在脸上,蜘蛛怪好像也跟没看见一样,毫无反应,这倒是令季觉对他们的发癫机制越发的迷惑——该不会本地的哥们都爱吃新鲜的,不吃素吧?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跨越了并不算漫长的距离,他们在废墟的背面找到了哭声的来处,一座遍布裂隙的公寓。
坍塌破烂的墙后,灯光黯淡闪烁,时断时续。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在一日的劳碌之后,享受着晚餐,在美好的团聚中,笑意轻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衣衫褴褛的丈夫依稀能分辨出人的轮廓,可脑袋已经从脖子上挂下来了,裂口处的血污凝结,早已干涸。
好像是在用早已经消失不见的右手夹起饭菜享用,僵硬的面孔抽搐着,好像挤出笑容:“吃吃吃真好,辛苦了。”
桌子上空空荡荡,破碎的盘子里徒留尘埃。
忙于家务的劳碌妻子回眸,温柔一笑,露出面孔之上的深邃凹陷,粘稠的黑色液体从眼角缓缓滴落下来。
“孩、孩、孩子又哭哭哭哭哭了,看去去…”
破破烂烂的摇篮里,婴儿尖锐的嚎啕着。母亲异化的手爪从它脸上划过,轻柔抚摸,再度留下一道翻卷的血口。
“妈妈,痛,妈妈,我,痛啊。”
“是啊,宝宝,妈妈妈妈妈也爱你啊。”母亲捧起了一块只剩下烂絮的破布,温柔发问:“喜不喜欢爸爸给伱买的新衣服呀?”
“好痛啊,妈妈,痛。”
襁褓里的婴儿哭号着,发出声音,“好痛,痛,痛——”
在婴儿的腐烂血肉之下,好像是有看不见的虫子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在剧烈的蠕动一样,起伏,不断的撑起了一个有一个的隐约轮廓。
令哭嚎声,越发凄厉,尖锐,响彻整个公寓。
只是却好像,渐渐不同了…或者说,渐渐的非人。自曾经稚嫩的声音,渐渐沙哑、凄厉、尖锐、浑厚,亦或者麻木!
就像是有数不清的人隐藏在那小小的躯壳内,一遍遍的绝望嘶吼着,愈发癫狂。
直到最后,当悲鸣声毫无征兆的断绝,摇篮里破破烂烂的婴儿也爆裂开来,血浆和碎肉之下,生长出了蠕动的触须和昆虫一样的节肢,摆动着,爬行,从摇篮中窜出,嘶鸣而去。
消失在阴暗的天穹之下。
而母亲依旧在微笑着,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摇篮,安抚着不存在的婴儿。然后,收拾碗筷,整理家务,最后,关掉了早已经熄灭的灯,同丈夫一起,在破破烂烂的床上迎来了安宁的睡眠。
梦中,那夫妇的残缺躯壳之下,无形之物蠕动着,起伏,像是寄生虫在宿主的壳中汲取着营养,等待分娩之日的到来。
无人机缓缓飞回,落入季觉的手中。
两人相顾无言。
至少,季觉现在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了…
非人之物中所孕育而出的非人之物。
蝴蝶、飞鸟、鳄鱼、蛇,乃至那一只盘踞在废墟里能把季觉当零嘴炫上好几包都不打嗝的恐怖巨虫,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恐怕全都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