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看了个空,汪山茶已经溜达走了。仿佛他就是溜达到这里,然后随口问了一句似的。
“信信信,”汪山茶拖拉着双腿,走得愈发懒散,拉长了嗓子嘀咕道,“谁不知道白莫梭城的李大木头啊!从未有一天说过谎,也从未有一天没有挨过揍。”
他坐回了椅子,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已经很明朗了吧,杀死了白老头,你们身上的禁令就消失了啊。”
“那为啥不合作呢?”
“那不对吧,”苦丘低头抠着脚丫子,嘿嘿笑道,“那我们为啥非得跟您合作啊?直接让李尔落杀死白老头不就行了吗?”
“再说了,就算我们合作了,那你就不怕杀死了白老头之后……我们不管你了?
反正我们那时就已经自由了啊!直接跑路不就行了吗?
而且,白老头怎么就这么牛逼呢?【禁令】这能力就这么强吗?他能随便给我们设置禁令?”
“反正我是不太信。”苦丘搓着手里的泥丸,抬头看着一直低头喝茶的汪山茶,憨笑道,“他要是真就那么牛逼的话,那为啥不直接给您设置禁令呢?”
“再或者,他索性给鲁拖他们设置上禁令,他自己来当帝国的掌控者。”
“而且,”他弹飞了手里的泥丸,脸上的憨笑更浓郁了几分,“我们身上背负的这些使命,不光是禁令造成的吧?”
汪山茶把手和茶杯轻轻放到了桌子上,轻轻摩挲着陶瓷上的图案,头颅依旧未抬起,看起来也没有想要开口的打算。
见状,苦丘也低下了脑袋,继续搓弄着脚脖子上的黑皴,已经有些灼热的阳光把他那张憨笑的脏脸映衬得更喜庆了一些。
“您刚才不是还打算告诉我们一些历史吗?可现在……您似乎是不打算再说了。”苦丘继续说道,“为什么呢?是因为李尔落说他能解决掉白先生吗?”
“我总有种感觉……”苦丘抬头看向了遥远而刺眼的太阳,因为阳光的刺激,他不由眯上了眼睛,只能从模糊的缝里去感受那轮明亮的骄阳。
“李尔落的出现,对您来说是件坏事儿,这似乎打乱了您的计划。”
“这就很奇怪了啊……他能够提供这么大的帮助,怎么还不好呢?”
“那就是说……您是希望自己解决掉白先生的对吗?”
“您跟他没仇吧?大胆地猜测一下,您是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那您又希望得到什么呢?白先生的身上……似乎就只有禁令了吧?”
“禁令不是他的能力吗?难道能力也可以剥夺吗?”
“您希望继续驾驭我们?这倒没什么,这很正常,人之常情罢了。”
“可是,那您又凭什么指望着我们陪您一块儿造反呢?毕竟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有啊?”
“您应该是准备了一段谎言对嘛?或许是一段半真半假的历史,您有信心用这个谎言来驱使着我们造反。然后事后您再撕破谎言,继续驱使我们,直到我们死去,对吗?”
汪山茶依旧低头摩挲着茶盏,面无表情,苦丘依旧低头搓着脚后跟,挂着憨笑。俩人一个听着,一个说着,看起来就像是晒着太阳聊着八卦的寻常邻居。
当然,只能看,不能去听他们所聊得内容。
“但是李尔落的出现却让您的谎言不再成立了。”苦丘继续说着,“当您不能,或许是不应该再负责对付白先生的时候,您就不能再单单依靠着谎言驱使我们了,您也不能再说服我们出手了。”
“也就是说,在您的计划里,我们的命运不会改变。只是权力转移了。”
苦丘拿走了汪山茶手里把玩的茶盏,仰头一口喝干,烫得他不住吐着舌头,两个手使劲在嘴边扑扇着。
汪山茶抬起了头,默默注视着滑稽的苦丘。
“汪山茶,”苦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被踩过的烟屁,也就能再咂一两口的样子。他又掏出了一根断裂的火柴,往脚底板一擦,点燃了烟屁。
他赶紧咂干了烟屁,然后赶紧甩掉了已经烧到黄色棉花的烟把儿,看起来是被烫到了手。
他抬头迎着太阳,眯着眼,慢悠悠吐出了这口烟雾,没有计较里面棉花烧焦的味道。
“汪山茶,他们我不知道,但我不感激你。我不感激你开启了我的智慧,我甚至因此而恨你。”
他吐净了烟雾,扭头注视着汪山茶,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滑稽憨笑的踪迹。
“汪山茶,我们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