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团作战是有纪律的,虽然每一个人都配枪,但大部分人都是负责后勤的,是保障军团运转的纽带。
哪怕是再激烈的战斗,军队里没响的枪,一定要比响起的多,不光是后勤保障,轮流作战就是最高效的战斗方式,不光人要休息,在这科技不发达的时代,枪械更是要休息。
尤其是在这并不宽敞的山谷,根本就没有摆开战线的空间,正在开火打击敌方的,也就只有机枪营和炮营。
但在淮中引爆了恐惧之后,十万把枪同时开火了。
之前啃下的虫眼拉开了崩溃的帷幕,这颗苹果瞬间腐烂,霉菌横生,果肉变成烂水,果体开始变形,歪斜,红色的浓浆流了一地。
刘黑宝呆滞地看着下方的人群,再加上此时正处于自由落体,霎时感觉自己正在向地狱堕入着,犹如有无数双手,想把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十万个火舌只亮了几秒,就只剩几千个火舌在吞吐子弹了,就像是灯火斑斓的不夜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区同时陷入了停电,会给人一种末日将至的惶恐。
接近十万个同族同时死去,还是死于自相残杀,这种震撼无法描述,也无法抵抗。这荒诞的一幕,瞬间摧毁了刘黑宝的理智。
他的泪腺犹如被扎了无数细密小眼的塑料袋,源源不断的渗着泪液,已经失去了控制,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哭泣着。
他像是突然被老疯附身一般,“啊啊”的发出着意味不明的低语,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可看表情却像是嘶吼。
他在这方战场上,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幸存的几千个战士,歇斯底里地哭泣着,惊恐又狠毒地挥舞着手里的枪械,挥舞一下摔一个跟头,他们的脚完全不听使唤,颤抖得像是小奶狗噩梦时的抽搐。
他们宛如面对狼群的孩童,想用凶狠来“求”狼群离开。
战士们在疯狂挥舞着手里的枪械,他们在用枪托死命砸着战友的尸体,他们在用鞋底使劲碾着同伴的脑组织。
但他们确实是在哀求,在哀求战友的尸体离自己远点。
异能者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比预料的一分钟还短,只用了几十秒。
主要是异能者站得太密集,但还是那句话,万般事物皆有缘由,行军的时候,异能者们不扎堆的话,难道要去和普通人走在一起吗?
这就像是公司去农家乐团建,你不上桌吃饭,反而去鸡棚里抱着鸡打滚,快乐地吃着鸡饲料,那不是有病吗?
看着这一幕,李墨叹了口气,他失去了一只胳膊,骨茬从断口处狰狞的露出,骨茬顶端还黏连着一块带皮血肉。毕竟他号称“全能”,所以他的站位是在前方,和肉坦们一组。
墨色亮起,结束了那几千个战士的恐惧。
刘黑宝坐在尸体堆里,断断续续呦哭着,十万条人命没法附加意义,足以打破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哭嚎真是伟大的东西,它让每个人都自带港口,被风暴摧毁的船只可以在这里修理,哪怕是只剩了一块木板,那也无所谓,哭泣结束后就可以继续扬帆了。
至于淮中,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不断被现实吓得晕厥,又不断被噩梦吓醒,已经反复苏醒了几十次了,像是卡了霸哥。
他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扣住了边界的缝隙,没有让自己掉出世界之外,艰难地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地。
要是问淮中什么感觉,也好描述,就是脑子哭抽了,脑浆痉挛,地狱跑到了自己的胸腔里,撑得他直想刨开胸膛来获得解脱。
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导致的十八种哀嚎,化为十八个音符,演奏了一支让人崩溃的乐章,轰碎的不是耳膜,而是心神。
一具尸体突然动了动,然后抬起来脑袋,定定地看着刘黑宝,眼中一片茫然,看来他还没有死透,肾上腺素让他回光返照了。
看着脚边抬起的头颅,刘黑宝顿时哭得更剧烈了,这人跟彭仔差不多大,也就十三四岁。
“嗬……嗬……嗬…………”
那个年轻的士兵,决定在生命的尽头做点什么,他选择了哭泣,就是哭得没有刘黑宝好听,像是戴呼吸机、卡老痰的病人。
两个人就这么相视着哭泣,淮中瘫在一边,不停昏厥然后惊醒,不得解脱,就算是在梦中,他的泪水也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