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羽等人乘坐的小型敌舰名为“蜾蠃舰”,因其后部像蜾蠃那样,带着一个凸起的小仓库。船员总共只有八个。由于夭兹人都是巨人,桌椅、操纵台都特别高。好处是舱门也足够高大,刚好能把翼龙藏到船尾的小仓库里。
按照计划,几人先在太阳落山后去净砾河上游降暴雨。一两个时辰后,下游的洪水就差不多淹到敌军基地了。与此同时,翼龙会飞到基地上空投毒。紧接着盟军们的部队便会对夭兹人发起总攻。
“毒不是投到河里去吗?”百石问。见没人搭理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好心来帮忙却不被信任,热脸贴了冷屁股。”
境初一进到舰桥,就把木盒子摆到桌子上,开始四处翻。之后把搜集到的几本小册子和纸张也放到桌上。“只有这么些,可能不够,”他失望地说。
“找这些东西做什么?”魅羽问,一边爬到桌边的高凳子上坐好。
“学习他们文字的规律。先把规律掌握了,待会儿截获敌舰相互之间的通讯,破译其内容便会容易一些。不过用来学习的材料太少,未必能成功。”
他边说边把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薄薄的长方形事物。材料和他那个蓝色的手环看着差不多,正中央嵌着一大块发光的褐色琉璃片。当他把这样东西放到书页上方时,书页上的字居然就在琉璃片上显示了出来。
“截获敌人的通讯?”魅羽不解地问,“怎么截获?”
迄今为止,修罗战舰之间的信息传送,靠的依然是信号兵的手势和灯火。
他的样子有些为难,好像不知该怎么解释。“怎么说呢?他们的通讯方式类似于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但传播载体其实更接近光。反正人耳是听不见的,机器才行。”
“原来敌人是这样通讯的啊,”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没见过敌舰上有人拿着火把晃来晃去的。若是真能截获敌舰之间的通讯,那胜算就能一下子提高几成。
又问:“不过既然是要截听,我们得把船开去敌营附近才行吧?”
他手上不停,抿嘴一笑,“最好能混入敌军当中。刚好我们现在乘坐的就是一艘敌舰。”
她吃了一惊。“你建议我们把船开去敌军基地,不怕被敌人或自己人打死?况且,为了我们这些外人死,值吗?”
“什么值不值的?”他不以为然地说,“这种事要么就别做,要做就得全身心投入。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也知道人在恐惧的状态中是无法做出正确决策的。越是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越容易丧命。”
嗯,魅羽心说,这点倒是和她一贯的做事理念相同。
想了想又说:“不行,虽说我们坐着敌舰,这么贸然开过去,还是会引起敌人怀疑。”
“正常情况下这么做当然是不行的。但洪水来袭时,大家都在匆忙起飞,我想不会有人在混乱中注意一艘他们自己人的小艇。”
这时船已起飞,正在穿越天洞。没过多久,境初的“破译机”就已经把所有的材料都过了一遍。
“成吗?”她问。
他摇摇头。“还差点儿,只能等去到战场再继续了。”
她从桌上拿起纸笔,开始笨拙地写字。“我曾经破译过他们一些基本词汇,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她将夭兹人的字句写在一边,破译后的文字写在另一边,给他看。
“好像就没你不知道的东西,”他用仪器扫着她写的字,说,“尽量写多点。有正确答案在一旁,学习起来容易得多。”
果然没过多久,破译机上的一盏小绿灯就亮了。看来是成功了。
这时却见百石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舱门口。魅羽暗道不好,本来把百石带在身边是为了看住他,让他别暗地里整盅作怪。结果刚才集中精力写字去了,忘了监视这家伙。
于是离开桌子,匆匆赶去船尾的小仓库。仓顶点着盏晃晃悠悠的小灯,翼龙在灯下呼呼大睡,任她怎么叫也叫不醒。屋角有一小桶水,是给它路上喝的。她将水泼到它脸上,还是不醒。
“混账!”她骂了句。
定然是被百石施了法才变成这样,真想立刻去把那家伙揍一顿。本来还寄希望他能老实点儿,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然而就这样无凭无据去指责他,他肯定不认。这可怎么办?总不至于要她魅羽自己背着两个麻袋,千里迢迢飞去敌军基地吧?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魅羽回到舰桥。进去后见境初坐在桌边休息,雨神老头半躺在一张椅子里,眯着眼打瞌睡。百石则站在舱门口外的甲板上看风景。
有士兵送茶水进来。魅羽媚声冲甲板喊道:“外面风大,长老要不要进来喝口热水,稍作歇息?”
百石回头冲她一笑,“别吓我了,我这条小命还要呢。”
她斜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镜子,立刻看到镜中一个修罗兵的脸。应当是铮引命此人守着镜子,一刻也不能疏忽。
“请转告将军,”她压低声音说,“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目前已接近净砾河上游,会即刻开始降雨。翼龙也已准备就绪,降雨结束后就会载着毒药起飞,前往敌营。”
说完放下茶杯,同时用中指敲了下桌面。
“是,长官,”镜子里的传信员说。
魅羽收好镜子,冲一旁的临时船长道:“停船,准备降雨。”跟着站起身,把迷迷糊糊的雨神叫醒。等她再次回到桌边坐下时,忍不住咧嘴一笑。
境初瞅了她一眼,“怎么笑得这么奸?”
她知道瞒不过他,恨恨地说:“那家伙活该!”
翼龙当然还在沉睡不醒,这次的任务看来是用不上它了。事实上,刚才魅羽从仓库出来前,先从麻袋中取了一包竹叶灰出来,松松地裹在一条方巾里。然后把布包搁在门顶上,将门虚掩。如果有人快速开门进去的话,布包便会散落下来,毒灰会洒那人满头满脸。
其后她和修罗军交谈时故意扯了个谎,让百石以为翼龙无事。她知道这家伙会好奇为何翼龙没有昏睡,定会回仓库看个究竟。果然,在她叫醒雨神时,甲板上的百石就已不见了。
至于他会不会着道儿?哼,他知道她会咒语,也在防着她往茶水里下毒。像这种门上放水盆的下三滥手法是连市井小民都会的,反而不容易提防。最简单的办法,往往就是最有效的。
“放心,”她低声对境初说,“以那家伙的修为,即使整个人埋进毒灰堆里也不会死,最多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等我现在去补个咒,让他睡上两天。”
说完跳下凳子,朝舱外走去。听境初在背后嘟哝了一句:“这么做,不过分吗?”
“过分?”她转身,面无表情地说,“按照修罗军法,凡在前线蓄意破坏对敌计划者,斩。要是我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他干的,我早就一脚把他踹下船了。”
魅羽收拾完百石后,离净砾河已经不远了。回到舰桥,她拿起镜子,冲里面的传信员说:“计划有变,告诉将军我们决定前往敌营破译情报。请将军即刻派船来接雨神回修罗。”
传话兵消失了一下,回来后说:“将军不同意,请你们降雨完后一同回修罗。”
“跟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魅羽说完,把镜子扣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