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几天,魅羽忙得晕头转向。不断在景萧、赫嘉,和几个师兄之间穿梭,张罗着寺院的修复事宜。
现在也没有心思在乎衣着了,经常是里面穿件红裙子,外面套个棉僧袍,头发胡乱挽个髻。若是有外人来了,看到这么个大姑娘在寺庙里东跑西窜,有时还自己加入扛木头和运石块的行列,一定十分稀奇。
而真实情况是,她把自己搞得这么忙,是因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严冬已至,但还是没有陌岩的消息。肯定是出事了,她想。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挥不掉。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去找鹤琅。
“把伽陇河的水给我!”
一回来他就把水罐藏起来了,怕她偷偷喝。
“呃,师妹啊,你再等八天。等到过大雪的那日再说。”
“为什么?”
鹤琅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想来想去,最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师父说如果那天他还不回来,就把这个打开。”
“啊——”她尖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你这个猪头!为啥不早点拿出来?”
“师父不让告诉你啊。”
一把夺过荷包,打开来看。里面有张手掌大的纸条,有些凌乱地写着一些小字:“我若大雪日未归,”之后是大概两三句话,但是写完后又拿笔涂黑了。只剩得最后一句是:“问景萧师叔祖要锦合莲护寺。”
魅羽不解。“这锦合莲是什么东西?”
“就是朵莲花,”鹤琅说,“类似于曼珠沙华的宝花。是百年前殿试的时候我们龙螈寺挣来的,经年不坏。使用的时候将花瓣片片撕裂,三年内外敌都无法入侵本寺。”
那就是只能用一次了?魅羽皱着眉,目前的局势有这么严重吗?她低头又看了看纸条。“不对。这中间的两三句话说的又是什么?”
中间的两三句,应该是他最初的意愿。写完后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划掉了。这几句到底写的是什么呢?她把纸条拿到窗口,对着光怎么看也看不出来。
“去找景萧师叔祖问问吧,”鹤琅说,“他好像对字很有研究。”
“哦?他是书法家吗?”
“不是。事实上,他的字挺难看,”鹤琅小声说。“但是因为他精通手印,对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都有种直觉。”
于是魅羽和鹤琅来到西院。到了景萧的住处时,他正在喂野鸡。听二人说明来意后,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接过纸条,对着天空看。看了会儿,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又抬头看。就这么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把纸条还给二人。
“好像是说,去蓝菁寺偷他们的锡嘛鱼,然后到少光天的什么川殿里找他。我只能看出这么多了。”
魅羽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知道他会有危险。“多谢景萧长老。这个锡嘛鱼是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是蓝菁寺的镇寺之宝,类似咱们的枯玉禅。至于具体能干什么就不清楚了。”
魅羽和鹤琅互望一眼,都很清楚对方的心思。鹤琅对景萧说:“师叔祖,再过八天是大雪。请您在那天把锦合莲给用了吧。”
景萧看着他俩,说:“他不让你们去,就别去了。放心,他肯定不会有事。”
说完后,看着二人坚定的神情,又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如果要去,一定小心!少光天里有个聂驭王,但凡有外人闯入,他便立刻知晓。”
说完,他似乎还有话,但咽下去了。
怪不得陌岩没回来呢,魅羽想。一定是被那个聂驭王捉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二人仔细敲定了偷宝的方式和细节。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以乔装打扮的香客的身份混进蓝菁寺,但这不可行。对魅羽来说,回复女身后虽然和蓝菁寺的若干人有过接触,但她只要稍加改装,比如扮成村姑,除非是很熟悉的,否则没人能轻易认出来。
可鹤琅就麻烦了。他原本就是在蓝菁寺出家的,来龙螈寺之后也一直是六大寺的焦点。他再怎么打扮也容易被认出来。
魅羽左思右想。“对了,上次师父变成女的去紫午甸,不如你也变成女的?”
然后梳个头,插点儿珠翠,蓝菁寺的和尚们怎么也不好盯着个大姑娘左看右看吧?
“好。可是,具体的变性方法,得去师父的《藏遗录》里找。”
“那咱们去他房里找吧。”魅羽原本也有一本的,被涅道毁掉了。
二人来到堪布禅院。桑净见是他俩,也没拦着,就让他们自己进去了。魅羽进屋后,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自己还是肥果呢。看着客厅里那把特大号的椅子,突然眼框有些湿润。在肥果消失的那几个月里,他每天望着这把椅子,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鹤琅已经从书房里把那个竹箱子搬出来了。他打开箱子,找出《藏遗录》,翻到某页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已经记下了,应该能成。”他说着就要把书放回箱子里去。
“你等等,”魅羽从他手里拿过书。这本书看起来,比陌岩写给她的那本要薄不少呢!她翻开书页,本以为是因为这本的字体小,可字体也差不多啊。
她又从箱子里翻出《缈素知》和《九砖学》,这两本也要比她那两本薄。于是她稍微仔细地读了读,原来每一个知识点,原着里都是很简略的。对于龙螈寺的历任堪布,是不需要仔细讲解的。可是以她的层次,若要直接看原着就很难学了。所以陌岩在她的三本书里,加了大篇幅的注解。
“怎么了?”鹤琅疑惑地望着她。
“没什么。”她把书放回到箱子里。趁他回去放箱子的时候,赶紧把脸上的情绪收拾了一下。
在旱舸寺丢书的那天,陌岩说过要重新给她写一遍。是吗,还能和原先的一模一样吗?
失去了的东西,和人,还能找到同样的替代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