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驭魂宗之众跪拜产生,使得魂树发生变化的那股近似灵蕴之能,阿泠暂且判断它和「信仰」有关。
“暂且称之为‘信力’吧晚些时候再问问兽神?”
然而阿泠觉得,兽神虽然莫名其妙得对他颇有些“青睐”,但直到如今他也看得出来,祂并不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主儿。
再怎么说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神灵,哪是他说什么就依着的。
更何况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都透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他现在还怀疑兽神就是背后的推手。
最近他也时常想起师父来——并非是传他剑道的李玄,而是既是师、亦是养育他之“父”的那位。
阿泠也习惯了心尘的来去无踪,从小到大便是如此,只有在心尘觉得需要出现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在这两天驭魂宗的事也够他和长孙璃忙活的,诸多烦恼疑惑,尽皆被他一股脑儿地全部搁置一边,专注眼下。
“山上再去十个人帮忙。”
随着杨福生一声吆喝,马上便有十人顺着他指得方向——芒宗旧址上去了。
阿泠刚好跟长孙璃路过此处,所有人见着他俩,都是立刻放下手上一切事,毕恭毕敬地行礼。
长孙璃从小便在这种环境长大,自然是习惯已久,她看了一眼阿泠,发现后者进步也不小,起码现在能平和地点头了。
自阿泠做出决定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天,刘慕主动自掏腰包送来的第一批物资——一些农具工具、食粮等等都已先到了。在杨福生的统筹下,芒宗旧址的清理、附近荒地开垦、新房修建等等一应事务都按先后次序开展。
杨福生到的很快,对阿泠说的事情,接受得也相当快。
“难道我让你马上去死,你也照办不误?”刀鬼见他如此,不忍打趣道。
“自当以仙尊之令为先。”
阿泠当时立马将他自毁魂海的动作拦了下来,他扶起杨福生的时候,见其眼神底藏着的炽热,立刻明白过来——
杨福生忠心是真的,对故土家国同胞的感情也是真的。前者或可解释为受其魂海中凝聚的“仙”字符文——疑似「信仰」之影响,后者嘛
这几日,杨福生不眠不休,带领驭魂宗这三百来号人,将这座突兀青山好生修整了一番。虽还有些往日残留,例如那些倒塌的高楼庙宇并非几日可完全清理,不过几块空地上也同样搭起了木制脚手架,想必不佳时日,“芒宗”之名便可彻底从这里消失了。
见人们各自有事忙,他便就地坐下,在面前铺开一卷画轴开始写写画画,上边画的是一座新城的雏形。杨福生心中觉得,以后这里还会有许多人,于是他便大胆按照剡城的模样开始以旧芒宗为心规划起来,打算完成了再呈阿泠定夺。
他十分专注,以至于都未曾发现阿泠从身后走过。
阿泠没有去打扰杨福生,拉着长孙璃悄悄走了。他看着那道专注的背影,想到当时杨福生听到自己那个决定所露出的眼神,心想,至少其心底的热忱并非是受那颗“仙”字符文影响,而是一直都存在。
“刘兄说今日便要到了,我们便在这等他吧。”阿泠说道。
那日刘慕听到阿泠终于决定要“自立门户”,不仅脑子一热自掏腰包买了工具木石材料之类,还言称“说什么也得自己过来瞧瞧”,一大早就给用灵器给阿泠传音,说他终于忙完了手上的事得了空闲,今日便能到。
长孙璃闻言点头,这几日她和阿泠也就是四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比如山下新修房屋,好歹她和阿泠也能帮着运运沉重的木石;又比如说新垦荒地,她虽然不懂,不过看阿泠在田里忙活,不知为何她心里就很高兴;再不济,起码山上那片旧芒宗留下的狼藉,她和阿泠三下五除二也就收拾了,不过多花些灵蕴而已。
很可惜,这些事她也就是短暂地体验了一下,没能继续下去。因为每当阿泠和她出现在繁忙之地,那里的人多少都会惶恐,也很局促,搞得他们也很不自在。
最后还是杨福生大胆谏言,劝说阿泠和长孙璃还是不要亲力亲为,她也只好作罢。
“仙尊乃超然存在,凡事亲为固然伟大,但看看我们这些人——若是连这等事都要二位亲自动手,倒是显得我们很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杨福生算是道出了“要害”所在,就这么几日,他依然成为了阿泠在驭魂宗的“代言人”,颇受众人信任。故而他这句话不仅是他一人之言,也是私下里不少人找到他诉说的。
阿泠也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那些人热火朝天地劳作,从早到晚三百号人竟是没有一人喊苦喊累的,反倒是每个人都有了精气神,比起在地下躲躲藏藏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哪里去。
“也算是有了些生气,就如福生所言,我们就不插手了。”
阿泠如此安慰了长孙璃几句,说等刘慕来转一圈,再等马前赶回来,他就带她出去转转,这才让失落的小尊主心情好了不少。
他立刻便想到在绣城所见的、那座修建得如火如荼的神像,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觉得这两件事看上去一样,可本质上却有极大不同。
正想着,目光所及的最远处,一只硕大白虎驮着一道人影向他们飞奔而来。
长孙璃也看到了,当即疑惑地朝阿泠说道:“我忽然觉得,好像这一年,每次小白姐和刘傻子都是一起出现在我眼前似的。”
“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真是不过一开始小白前辈就是你母亲被派去协助刘兄的,也不稀奇。”
长孙璃似乎是刚刚记起白茉儿还从自己母亲那领了这个差事,当即“哦”了一声便没再言语。
四人相见,白茉儿便化作人形,把背上的刘慕摔了个面朝天,当即就逮着长孙璃好一顿数落,有些嗔怪小尊主不顾安危再次“跟着阿泠跑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阿泠走到哪危险就在哪”的意思,但阿泠相信白茉儿并不是恶意针对自己,因为她说的好像就是事实。
他有些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问虎妮子最近有没有和她联系,在万兽宗内习不习惯、有没有被人欺负等等。
“那是我徒儿,我走时自当安排妥当了,无需你担心。”白茉儿瞥了他一眼,有些冷漠地回道。
阿泠这才确信白茉儿好像真是在生自己的气,识相地没再搭话,长孙璃察觉了出来,把白茉儿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呸、呸泠兄,快领我去看看,你那地儿现在到底建设得如何了?”
刘慕似乎是习惯了从虎背上摔下去,吐掉落在嘴里的尘土爬起来便道。
见他对驭魂宗的建设表现出极大兴趣,阿泠也没废话,立刻就领他往芒宗旧址的地方走了。
“这么广阔的平原,忽然立了座山在这啧啧啧,以前那个芒神使真是好大手笔,审美也挺独特的。”刘慕是第一次到这,见到那座突兀的青山不免有感而发。
路上,阿泠此时便将先前心里的疑惑说了:绣城里修神像的那些人,和此地整日忙碌劳作的这些人,面上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充实满足,可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究竟是有何不同?
刘慕想了想,笑着回他道:“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战火夺去的不仅仅是故土上的房屋和亲朋故友,失去的亦是寄身之所、存生之念。”
“亲手再次创造被毁去的家园、再度拥抱归来的亲友——失去一切的人能有再度重来的机会,岂不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说这话时,他和刘慕又正好路过专注于画卷的杨福生。看着杨福生侧脸上扬的嘴角,阿泠似乎也切身感受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些眼神里,所透出的热忱究竟因何而起。
“原来如此我也一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也跟着浮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