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道:“这才不是主要原因,钱粮不是问题,关键还是天子权位,我的父亲,我还不了解他吗?”
“或许是吧!不过彻底清算关陇贵族,周王朝也有参与,或者说,这就是张铉在背后推动的,不仅仅我们担心关陇贵族尾大不掉,周王朝也同样担心,只不过张铉利用我们来清洗关陇贵族,这才是张铉提出休战一年的根本原因,不用战争威胁关中,让我们能集中精力彻底清算关陇贵族。”
李建成默默点头,他认可陈叔达的这个结论。
这时,陈叔达压低声音对李建成道:“今天我请太子殿下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殿下!”
“什么事?陈相国请直言。”
“我绝不是挑拨离间,但我提醒太子殿下关注楚王殿下。”
“元吉,他怎么了?”李建成吃了一惊问道。
“殿下,楚王可不是甘于平淡之人,我早就发现他有夺嫡的野心,直到这才清洗关陇贵族,我才真正确定了他的野心。”
李建成眉头皱成一团,他不大相信自己的四弟有夺嫡野心,父皇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他,如果不给自己,给二弟的可能性更大,但李建成也知道陈叔达是非常稳重之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随意指责夺嫡这种大事。
“相国具体发现了什么?”李建成问道。
“这次天子和我和楚王殿下共同负责清理关陇贵族,虽然我负责长安,楚王负责长安以外,但还是有几名朝官官员跟随楚王殿下去了各大庄园,几个官员都向我反映,楚王极其荒淫残暴,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不放过,而且私吞了大量名贵珠宝,但粮食兵甲和各庄园的奴隶青壮他却秋毫不犯,全部上缴朝廷,账目清清楚楚。”
李建成不解,“可这样不正好说明他没有夺嫡野心啊!”
陈叔达冷笑一声,“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当我知道一件事,我的想法就完全改变了,殿下不知道,他为了扩充玄武精卫绞尽脑汁,终于说服天子给了他一万降军,可为了得到降军中的精锐,他千方百计帮助李神符脱罪,不惜伪造了一份军队内讧,十几名将领要杀李神符求降,李神符才不得不逃走的证言,还真说服天子暂停处罚李神符,最后这件事将不了了之,李神通便给他一万精锐之军,楚王殿下如获至宝,立刻任命自己的心腹控制这支军队,他如此在意扩充自己的军队,那么他怎么又会对粮食、兵甲和青壮奴隶视而不见?”
“相国的意思是说,他故意如此?”李建成有点懂了。
陈叔达点点头,“他就故意摆出一副对扩充势力不在意的姿态,恰恰说明了他内心比谁都在意,他那些荒淫贪婪也是故意装出来给天子看,要让天子以为他是一个好色贪婪,成不了大器的儿子。”
说到这,陈叔达又叹了口气,“殿下,老臣入仕快四十年了,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看透了事态炎凉,老臣才敢这样说,楚王殿下就是一头伪装成狗的野狼,狡猾、狠毒,他的目标同样是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殿下,一定盯住他,否则会出大事。”
李建成默默无语,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唐朝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内部还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当真是天作孽尤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
御书房内,一名侍卫正向天子李渊汇报他的最新发现。
“按照陛下的旨意,卑职一直在暗中监视太子殿下,就在刚才卑职发现他没有回东宫,又私自出了宫。”
“他又去微服私访了吗?”李渊着实有些不满,一天两次私自出宫,哪里还有太子的形象。
“回禀陛下,他和是陈相国一起出宫,去了政道坊的清江酒肆。”
李渊眉头一皱,心中顿时有些敏感起来,又追问道:“只有他们二人吗?”
“回禀陛下,只有他们二人。”
李渊心中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极为不舒服,太子和陈叔达单独在一起做什么?难道又在琢磨如何夺回他的太子之权吗?
李渊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侍卫行一礼,退了下去,
御书房内,李渊负手来回踱步,虽然他在争夺天下的战略决策上稍弱,但在权力斗争上却是不折不扣的高手,他能建立唐朝,登基皇位,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权力斗争的结果。
他对待长子也同样是用调离、抽薪以及赶出京城等等手段,一步步剥夺长子的地方控制权、军权和政务权,最后再把一无所有的长子调回京城严密监视。
但今天上午长子跑去酒肆喝酒,据说是倾听民意,这已经让李渊很不高兴了,不过长子还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他尽管不高兴,但并没有追究什么,不过长子居然和陈叔达一起出去喝酒,单独在一起商议什么,这就无疑触犯到了李渊的底线,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但更重要是,他怀疑长子是想做点什么,有很深的目的才会去找陈叔达私谈,这让李渊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长子又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
李渊沉思良久,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他立刻提笔写了一份密旨,封好后,找来一名心腹侍卫,把密旨递给他道:“速去雍县把此信交给楚王殿下。”
“遵令!”
侍卫行一礼便匆匆去了,李渊稍稍松了口气,冷冷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不甘寂寞,那就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了!”
两天后,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向长安春明门驶来,守城士兵认出为首之人正是楚王李元吉,吓得他们连忙闪开一条路,也不敢阻拦,李元吉率领百名骑兵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长安城,直奔他的楚王府。
李元吉的王府距离春明门不远,李元吉片刻便回到王府,王府执行宦官连忙跑到门口迎接王爷回来。
李元吉翻身下马,急问道:“崔先生可在?”
“回禀殿下,就在王府中。”
“让他立刻来书房见我。”
李元吉径直入府,回到自己书房,片刻,崔文象闻信匆匆赶来,崔文象没有跟随李元吉去各庄园清查关陇贵族,而是留在府中处理百官监察报告,并不是所有的玄武精卫都跟随李元吉下乡,一部分负责监察百官的玄武精卫依旧留在长安,由崔文象负责管理。
“听说殿下收获颇丰,连百官也开始说起殿下的好了。”崔文象进门便笑道。
“是收获不错,没想到这些世家如此有钱,家家富可敌国,财富都被他们侵占,隋朝不亡国才怪了,不过我去抄查关陇世家,和朝廷百官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朝廷府库充盈,百官的俸料也有了着落,他们怎么能不说殿下的好?”
李元吉对于这些势利百官的态度不屑一顾,他取出一份密旨,递给崔文象道:“这是父皇前天给我送来的密旨,我觉得很诡异,特赶回来和先生商议。”
崔文象接过密旨看了一遍,他立刻便明白这份密旨的意思了,顿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笑道:“看来我要恭喜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