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我开始不断地自我催眠,很快我就忘记这宗案件,它的整个过程我都忘记得一干二净。那个受害者我也慢慢忘记了。
这段经历就等于是一个中转站那样,被我扔进了记忆库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起来。
直到最近我接了一宗谋杀案,案中的证人牵引着我,重新遇到了当时那个可怜的受害者。
我抱着不肯定的态度去问她,她一口咬定当时侵犯她的就是我的当事人,我这才慢慢想起这段经历。我甚至不敢告诉她,我就是当时盘问她的辩护律师,是我导致她得不到公平的待遇。”
她离开办公桌,给他倒了一杯牛奶,以质疑的态度问他:“你不像是内疚才会想起她。
他从睡椅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从来都没有内疚过,我是大律师,很多人找我处理司法纠纷,谋杀辩护;司法部的人会找我做检察官。
立法会找我入席做参议员。每一个人都需要我的存在,我为什么要介意一个落魄的女人呢?”
她看着他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叹息着搭着他的肩膀:“算了,你向我承认,你对这个人有很强烈的内疚感,这样你会开心一点。”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希望能够为她做点事情,例如为她改善目前的生活环境之类的,可是我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她,我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律师。”
她不知道如何给他建议,这些问题不在心理范畴上。
她只能说出一句:“做你可以做的事情,包括你的专业能力。”
由金州旅馆的哭诉转至法庭上。
普通法院
公职人员基本到齐,倒是旁听席上的人显然比上次少了,估计被上一次的证人毁了他们原有的价值观,于是不再关注此案件的进度。
继续旁听的估计就是受害者的家属或者朋友了。
叶枫缓缓地坐了下去,小聪明好奇地问着:“你的黑眼圈很重啊!昨晚失眠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说了句:“有黑眼圈就代表失眠,难道做美容护理的就一定是美女?”
法官到了,书记员喊着:“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随后坐下。
书记员宣读着:“工业大厦谋杀案现作第八次公开审讯。”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叶枫说道:“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被告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被告,看着他从外面走进来,再走进证人栏内。
途中旁听席上发出了很多不满意的声音,包括咒骂他,辱骂他,恐吓他的都有。
书记员倒是很镇定,走过去递了一份词稿给他,让他照着宣读:“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如有虚假,本人愿意承担法律制裁。”
叶枫看着男人问道:“请问在你得知可以出院,重新回到外面的世
界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达斯想了想当时的心情:“先是惊讶,然后是开心,最后是犹豫。”
“可以说清楚一点吗?”叶枫说着写了写。
达斯嗯了声:“惊讶是因为……我没有想过那么快可以出院,我还以为自己要待很久呢;开心时因为我终于可以到外面的世界,见自己的家人;犹豫则是因为我担心回到外面的世界未必可以适应到节奏太快的社会。”
“你当时有没有明确表示过,你不愿意出院?”叶枫问。
达斯点头:“有,可是医生坚持要我出院,还说我很正常,已经完全康复。”
叶枫嗯了声:“你出院之后,生理上,心理上有没有明显的变化?”
达斯摇头:“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失业率很高,找工作很难,我找了很多个工作,结果都不适合。情绪上有时候会特别的烦躁,突然之间会毫无预兆很想发怒那种呢。”
“但是根据住诊医生的说法,他跟你进行交谈的时候,你的行为模式并没有异常的地方,与一个普通人压根就没有区别。”叶枫随时注意着对方的反应。
达斯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每次看到穿整齐制服的人,我都会格外的心情好,丝毫感觉不到压力,就连烦躁的心情也会消失。可能因为这样,他觉得我很正常。”
“你出院之后,有没有按时吃药?”叶枫问道。
达斯:“有,一开始
是这样,可是后来就没有了。”
叶枫诧异道:“为什么呢?”
“后来我去找我的前妻,她竟然不让我接触我的孩子,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跟我的孩子聊聊天,可是她还是不允许我靠近他。我回到家以后,我越想越生气,突然很抗拒吃药,所以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药。”
叶枫问道:“你是如何处理那些药丸的?”
“扔到厕所里,冲到下水道,我小时候不爱吃药的时候也是这样处理的……”达斯回忆道。
叶枫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案发那天所发生过的事情?”
达斯点点头:“当然记得,简直是印象深刻的一天!”
“你可以不可以为我们陈述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叶枫问。
达斯:“那天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可是突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们突然找上门,凶神恶煞地嚷着要我立刻搬走,让我立刻离开这里,原来他们知道我曾经住在疯人病院接受治疗的过去。
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本来我还以为他们吵到累了自然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们越来越激动,破坏了门锁。
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殴打我,嘴上还不断地咒骂、辱骂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只好任由他们殴打,坚决不还手……”
叶枫想了想道:“你很肯定你当时
没有还手?”
达斯摇头:“当然,我真的没有还手。”
“后来我妈妈回来了,她看到我被人殴打,她就扑到我身上,用虚弱者的身体替我承受了所有的伤害,我很想保护她,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
直到她被殴打致晕了过去,我突然之间很生气,很愤怒,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晕倒在我面前,是我无法忍受的,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知道要赶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