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自己这个三品纵横家和四皇子李静在场也一样,但是当谷应天想要仔细辨别周铁衣眉眼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能够看到复杂到极致的面部轮廓,却无法对这些轮廓进行具体分析!
手握大权,同时身陷危局。
心思深沉,同时桀骜不驯。
种种矛盾的特质,都在周铁衣的面相上得到体现。
一时间谷应天竟然看得有些入迷了。
“静哥儿,这位先生能相面?”
周铁衣笑着随口问道。
李静尴尬地咳嗽一声,提醒谷应天。
谷应天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失礼,特别是面对周铁衣这种手握大权之人,你当面给别人相面,不说好坏,单纯就这动机就足以对方起疑心。
自古不着调的相师,很多能够相面,但也死于此道。
谷应天拱手,坦然道,“在下谷应天,出自纵横家,刚刚相面只是出于习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周大人包涵。”
周铁衣微微颔首,伸手道,“坐。”
三人重新落座,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周铁衣先是和李静聊了一会儿轮船厂的事情,得知申屠家已经有意将柳河兵坊作为资本,入股轮船厂,但是却想要另派一位管事。
周铁衣忽然笑着问谷应天,“谷先生,你说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啊?”
谷应天刚刚一直在听周铁衣和李静谈话,他既然来天京,自然对周铁衣明面上的关系都了若指掌,甚至能够通过宗亲请到李静来当中间人,所以对于轮船厂的事情掌握的信息并不少。
谷应天稍微思考了一下。
周铁衣这么问,有几个说法。
第一,这是表示亲近之举。
这已经算是要事,能够第一次见面,就问自己这个‘外人’,就说明他认同了四皇子李静的人情,已经初步表示对自己的信任,所以才有此问。
第二,这是在考验自己处事能力。
自己突然造访,到现在周铁衣还不知道自己代表着谁来。
他只知道一个明面上的信息。
那就是自己是纵横家。
所以自己前来,又能够请托到四皇子,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自己能力出众,想要通过李静毛遂自荐。
要么就是自己代表着另外一方大势力前来联络。
无论哪一种情况,站在周铁衣的角度,都要先考察能力,才懂得之后说什么话,因此才有此问。
这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由来。
谷应天稍作思考,答道,“周大人可遣信一封至前线飞熊将军处,闲聊两家世代友谊,又令申屠公子自己处理家奴之事,届时杖毙为好。”
周铁衣听后,笑道,“此策不错,不过这杖毙之事,未免有伤天和啊。”
这地方上的土皇帝做事就是野,这纵横家杀起人来确实狠,怪不得当初纵横家被赶出了朝堂!
他们和杂家的观点恰恰相反。
谷应天神色淡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为大仁,轮船厂乃是天下民生大计,为此死一两个家奴,值得。”
周铁衣看向李静,“静哥儿,你觉得此策可有改进?”
李静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若我亲自出面,邀请申屠元的兄长喝一顿酒?”
周铁衣继续问道,“若他不卖静哥儿这个面子呢?”
李静忽然笑道,“那这就是他要和我掰掰手腕了,不关那管事的事情,也不关飞熊将军的事情,当然飞熊将军要为他这个儿子出头,我也一并接下!”
周铁衣抚掌大笑道,“此计甚好,我听闻扶摇山上有大鸟,九年不鸣,九年不飞,世人皆称其‘乐于窝’,如今我见那大鸟将欲展翅高飞,一鸣惊人,此言正应静哥儿身上!”
周铁衣再次看向谷应天,“谷先生,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伱少算了一事,这轮船厂乃是静哥儿主办,我如何能够再插手,更何况事主在明,以杀家奴警示其主,就算对方暂且畏惧,但也心有不服,不若直接找到事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再不服,自当诛其首恶,以绝后患,所以天京乃百善之地。”
李静听了周铁衣的话,即使以他的城府也忍不住心生喜悦,笑道,“九年不鸣,一鸣惊人,此言甚妙!”
打杀一个家奴如何显得出他李静的手段,既然他已经开始向天下人展现雄心壮志,周铁衣也给了自己一个最好的开局,若连一个飞熊将军府的嫡子都压不住,自己何言壮志!
倒是刚刚谷应天的提议,显得小家子气了。
谷应天看向周铁衣,赞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言甚妙!”
他心里却叹道,此子甚是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