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让舅爷烦心的人越来越多了,李承乾心有忧虑,再过两年是不是舅爷看到活人就会烦。
高士廉从怀中拿出一叠白色的粗布,笑道:“老朽听说了,今年葡萄丰收了,这就来恭贺太子殿下。”
坐在舅爷面前,李承乾好奇道:“很少见舅爷送孙儿东西。”
高士廉笑道:“你打开看看吧。”
铺开眼前的白布,上面所写的是一个个楷书字体。
高士廉笑道:“要说识人谋事,老朽擅长,可这书法实不是老朽所长,不如送你了。”
看到眼前外孙的疑惑神情,高士廉又道:“老朽平生没送过人什么东西,这副字帖你收下吧。”
“谢舅爷。”
高士廉又站起身道:“温彦博还是一个守旧的老臣,太子门下有这位老先生不是什么坏事,老先生德高望重,可他的话也不能全听。”
李承乾收好眼前的字帖,道:“听闻欧阳老先生已经不再写字帖了,舅爷是从何而来的。”
高士廉呵呵一笑,没有答话。
李承乾又狐疑道:“打牌赢来的?”
闻言,高士廉一声叹息,神色多有几分愧色,本想持着几分高深,“唉…”
现在欧阳询的真迹字帖流传在外面的并不多,况且自从封笔之后他老人家的字帖更值钱了。
“正如舅爷所言,温彦博老先生的话不能够全听。”
高士廉道:“听闻太子殿下还答应了他东征?”
与舅爷一起走到中书省门外,李承乾回道:“答应了。”
“何时东征?”
“没有与他老人家保证过。”李承乾望着晴朗的天空,“舅爷,这种承诺事关社稷,不能被一时意气左右,早晚都要拿下的,不急于一时。”
眼看舅爷迈步走下了中书省的台阶,李承乾揣着手站在原地道:“这就走了?”
高士廉挥了挥袖子示意不用送了,而后快步走到远处,站在那里正有高林等着。
李承乾负手而立,目送舅爷。
从见到高林这个老人家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三年以来也不见他更老。
就像是舅爷说过的,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能老到什么地步。
或许这也是舅爷常常看到一些人就烦,而高林不同,他总是能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有时去舅爷家拜访,都不知道此人就在院中,或者就在身后。
这种人如果要行刺,一定是个高手吧。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舅爷的身边就留下了这么一个老人家照顾着。
李承乾拿着手中的字帖走向东宫,等舅爷的年纪再大一些了,遇到活人就会烦。
东宫,李承乾执笔书写着,楷体字很漂亮,方方正正干净利落的字体,最是赏心悦目。
李丽质带着三个妹妹回来了,她好奇道:“皇兄是在练字吗?”
“嗯。”
“这是欧阳询老先生的真迹?”
“是呀,想着练一练。”李承乾低头看着自己的毛笔字,索然一叹,“还是写得这么差。”
李丽质忍着不笑出声,练字是皇兄的头等难事,在东宫传闻中,太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写字了。
李承乾搁下手中的笔,干脆也不练了,道:“宁儿,将字帖收起来,这恐怕是欧阳询留存在世,最多的一份字帖了。”
李丽质看着字迹,又感受着这卷粗布的质感,低声道:“记得父皇手中也有这份字帖,与皇兄手中的这一卷应该是同时写就的,记得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欧阳询老先生正值壮年,也是书法大成之时。”
这欧阳询究竟在舅爷手中输得有多惨,听着丽质讲述,就能想到这副字帖的价值有多大。
东阳走上前看了一眼,道:“皇兄,近来有传闻,说是皇兄与父皇不和。”
李承乾转身看向东宫的窗外,道:“听父皇说起过,简单说了几句。”
“父皇也知晓了?”
李承乾一手放在窗台上,低声道:“东阳,丽质,这些事都是我们的家事,不要因外人的言语,而让家人之间产生猜忌,哪怕是谣言传遍了长安。”
李丽质思量片刻,回道:“居心叵测之辈,想让我们一家产生嫌隙。”
李承乾满意点头。
忙于自证只会陷入对方的自证陷阱,让原本团结的一家人只会越陷越深。
而个人也会因这种事陷入无止尽的内耗。
自我内耗到了一定阶段,会很容易失去控制,人要保持清醒的理智,从而不被利用。
对这种事最好是一笑而过,绝对不要踏入对方的陷阱。
李承乾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笑着道:“宁儿姐。”
宁儿躬身道:“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