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从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涌现出了羞愧难当,他当即躬身:“正是如先生所说的一般,是荆某孟浪了。”
那说书先生这才笑着,继续为这在场的众人讲起了“一介马奴,得到天子信赖,由慧眼识英雄的天子亲自选拔出来,得以重用,继而在这次匈奴叩边的战争中,为国杀敌,收为疆土的故事”。
这样子出身黔首、甚至是贫民的人,成为了将军、甚至日后有可能封侯的故事,最得底层黔首们的喜爱。
因为所有人都会做同一个梦。
我会不会是下一个卫青?
至于卫青是当今天子后宫中卫子夫夫人的亲弟弟?
这个微不足道的消息,就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流传了,而等到卫青再次立下汗马功劳,真正的成为大汉柱石的时候,一个天子因为风流而得到了贤才的故事就在再次悄然出现。
那个时候出现的卫青就不是卫子夫的弟弟。
那个时候出现在故事里的,就是卫青的姐姐,卫子夫。
别看这两句话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但实际上区别很大。
他们的重点,一个在卫子夫,一个在卫青。
若这个故事的重点在卫子夫,那么就是当今天子的“昏庸”、“任用宠幸女子的弟弟”、是“放任外戚”势力横行。
可若故事的重点在卫青,那么这个故事就是当今天子“千古一帝”“帝王心术”,以卫子夫而收拢卫青的心,这同样是对卫青的宠幸!
未央宫中
方才人流中说话的“荆从”、说书的先生、以及那些附和荆从,证明他身份的黔首们,都跪伏在大殿之上,大殿之外还有人陆续的正在走来。
一众人跪伏在大殿上,等候着天子的命令。
是的。
这些人,无论是唱白脸的还是红脸的,甚至是“围观群众”中的一部分都是绣衣使者中的人,他们奉命前去散播卫青的身份,并且将之公之于众。
待到人全部回来了之后,刘彻才是摆了摆手,他正在看手中的一卷书。
“下去吧。”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记得把事情都做的好一些,别出现什么意外。”
“诺”
当所有人都退去了之后,刘彻才放下手中的书籍,眼睛中带着些许的凝肃。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手做的对不对,但提前将卫青的身份散出去,引起长安城中所有人的“注意”,这样无论朝堂中对此事是一个怎么样子的看法,刘彻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当然,这些绣衣使者散布的一些话中,有些当真是皇帝的想法。
比如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些人当然是不能够只由出身豪门世家的人来担任,毕竟若是长此以往,天子手中的权柄岂不是会渐渐的丢失?
丢失权柄对于皇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这句话涉及到了皇帝?
有涉及到么?
他说王侯将相,哪一点跟皇帝有关?
皇帝乃是皇,王侯将相具都是皇帝册封的,只要皇帝乐意,可以批量制造的。
刘彻的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是时候了,是时候将这一切都给改变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陈子语录”,这其中记载着当年陈野的一言一行,当初陈慎在记载这些的时候,将一些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也记录在其中。
后来被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其实想要将这本书进行焚烧,但最后不知道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最后也是没有将这书焚烧销毁,甚至还继续放任这本书的流传。
而刘彻则是看到了这本书当中的“野望”。
他将陈野的“野望”稍加改变,变得更加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了,那就是“皇权之下人人平等”,“皇权之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彻将皇帝摘了出来,放在所有人的头顶,然后利用陈野的“语录”。
他的心中对自己的设想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这般想着,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笑容。
这世上的诸多学说,都应当为皇帝所用,都应当为他所服务,无论是儒家还是政治学,无论是陈氏还是其他的高门显贵,亦或者是这天下人。
刘彻站了起来,此时他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
身后的阳光照射进来,仿佛要将这漆黑的一切都给照亮一样,阳光打在刘彻的脸上,他的脸颊一半在阳光之下,另外一半则是在这阴影当中。
这就是大汉天子。
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