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早有心理准备,杜乔的情况她了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水平都差不多。
小校场另一边的世家子弟自小家中准备好各种资源,延请名师教授骑射。寒门庶族若非有奇遇,能拥有大量书籍已是幸运。
穷文富武,是这时代通行的法则。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他们小有家底,身体没有大的亏损。同样的年纪,他们正处在人生精力最丰沛的阶段,换在现代就是脆皮大学生。
段晓棠“嫌弃”的神色不加掩饰,看得几个候补官吏心头一跳。
耿鸿因为杜乔的关系,心知段晓棠并非严苛之人,壮着胆子气喘吁吁问道:“段将军,我们为何要操练武艺?”
段晓棠环手抱胸,反问道:“你们练的是武艺吗?”
“军训”只有三个项目,骑马、跑步、射箭,没指望过他们能近身搏杀。
杜乔抬着沉重的双腿走过来,阻止道:“思远,无需多言。”
两卫把他们赶到校场上不是给下马威,和段晓棠组织晨练的目的一样,不指望打得过,但可以逃。
段晓棠玩笑道:“你多久没练了,璎珞让一只手都能打你三个。”
杜乔笑道:“能不能盼点好的!”
段晓棠见其他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这一片,抬起右手招呼道:“诸位大人请过来,说点事。”
留下的待命官员只有六位,加上一个来探望朋友的唐高卓,不多时全聚在一起。
段晓棠朗声道:“我们长话短说,南衙尚武,但不是硬逼文官做武将。让训练是因为你们接下来要赴任的地方不算太平,两卫会尽量保护,但刀剑无眼,关键时刻靠自己。没指望拨乱反正,至少保住小命!”
段晓棠将事情挑明,众人才知缘故,他们练的不是搏杀,更像逃跑的法子。只是不曾想到南衙赫赫有名的将军,教人如何逃跑。
段晓棠当然不可能亲身上阵,她要负责整座行营的安全。“温六,你负责带他们。”
温茂瑞:“属下领命。”右武卫训练一直执行两套标准,一种是能打的,一种是不能打但能跑的。显然这些待命的文官符合第二套标准。
段晓棠:“以后你们在营中,半日训练,半日帮忙处置文书。”
冉智明语气有些弱,不知期待还是害怕,“段将军,我们何时出发?”
段晓棠:“你们同世子一道,随时都有可能。”吴越将在前方战事稳定后再进入战场,苟中圣手,杜乔等人跟在他身边,安全系数最高。
众人闻言默契地松一口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吴越并非好战之人,身边的护卫多,安全问题不必过分忧心。
有生死大事在前头吊着,众人训练不敢不认真,原来范成明说官员随身携带包袱随时准备逃命是真的。
温茂瑞兢兢业业训练“新兵”,毕竟是吴越和吏部撕逼几个月才盼来的官员。少一个都和掉一根头发似的心疼。
不过私心里比较,这些人虽然身体底子比右武卫普通军士好,但论吃苦耐劳还是差点。好在经过官场一番捶打,晓得轻重。
耿鸿保持拉弓瞄准的姿势,只觉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无奈道:“案牍劳形,误我至此。”
温茂瑞背着手踱步走近,取笑道:“耿大人,行营里想找出你手上这副不到四力的弓,也不容易!”
耿鸿羞愧道:“温校尉,别说了。”军中的小将官,称呼校尉总是没错的。
这些人不是手下的军士,温茂瑞没打算上纲上线,“君子六艺里的射艺呢?”
耿鸿:“投壶呀!我投得可准了!”射箭对场地的要求多高啊。
温茂瑞:“我投壶也不错,什么时候比比?”
耿鸿:“都行!”现在最好。
温茂瑞打破他的幻想,“训练后吧!”念及教练的身份,提醒道:“腰部挺直,动作不要变形。”
唐高卓入营后直接归入右武卫编制,只是他身份特殊,不似其他军士各有任务,行动更自在些。这会站在场边看昔日同僚训练,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熟悉右武卫的各种新鲜规矩。
候补官员们几个项目轮回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话说不出来,但道理是懂的。
两卫若是不在意,直接将这些官员投到地方,管他们死活呢。如今辛苦训练,便是不想要他们死。
段晓棠瞥见唐高卓站孤独的站在场边,新人融入集体的前期总是有些尴尬。尤其唐高卓身份特殊,官不官兵不兵的。
将温茂瑞叫过来,问道:“他现在住哪儿?”
温茂瑞:“和孙三住一块。”
新将官入营时按照亲疏远近各自分了营房,单单孙安丰落下。后来划分营属,调换了一遭,孙安丰还是住单间。
现在就他那儿有空位,唐高卓也没想到入营后如此惊喜,和国公儿子同居一室。
唐高卓渴望沙场建功,但孙安丰的属性显然在这方面无能为力。
段晓棠斟酌片刻,“摸摸底吧!”叫来唐高卓,“既弃文从武入了右武卫,现在看看你的实力。你俩在这儿赤手空拳比试一场!”
唐高卓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想当初他在刑部坐了小一年冷板凳。但此时全无紧张只剩兴奋,“属下遵命!”转向温茂瑞,“温校尉,请指教!”
温茂瑞的身手在同龄人里属中上,六罴朋友圈里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招牌,对这个性情果断的新同袍,也十分有兴趣。
两人在空地上摆开架势,全神贯注地凝视对方。眼神犹如两把锋利的剑,互相交错,擦出火花。
半点不顾及周围的围观群众,候补官员以及出来遛弯的河东子弟。
裴子卓表现最为激动,他听说有个从长安来的弃文从武的官员,有气性的前提是有底气,格外期待能与他认识一番。
裴子卓好武,两卫将官如云。高阶的将领不邀战,免得冒犯,但其他人却没放过。有的人上门请战,有的如宁封一般避之不及,连试试都不肯,犹以右武卫出身的将官表现最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