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觉得无所谓,可那伙白匪军里面的一些士兵,不乐意啊!开始的时候,兵多人多,他们还不敢造次,可现在大家都吃了败仗,遁入了山里,很快就有有心人动作了。”
“终于,有一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悄悄地摸进了营帐,将那个长官和他小老婆的人头,都给割了,然后算是造了反”
“那可是我第一次见杀人啊,孩子们,你们不知道,当那个白狗子长官的人头,被兵丁们从营帐里拿出来的时候,脖子下面还滴着鲜血呢,那场面,那情景,太吓人了!我当时差点被吓破了胆,一屁股就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胡庆云的话,深深地震撼了几个年轻人。
别说小女生了,即便是正在服役的军人,已经当到团长的闫立峰,此刻看起来也很激动。
毕竟,他们目前当的,还都是太平军人,除了训练就是演习,基本上还没有接触过死亡的恐惧。
此刻,刚刚喝了酒,从熟悉的人口中,听到这么血淋淋的惨烈场面,能不吓人吗?
不管他们几个的心情如何,胡庆云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还在慢慢地诉说。
“后来,我才知道,领头造反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地下党员。他收拾了残局,遣散了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然后,带着仅剩下来的八个人,还有一些军需物资和木仓支,去投奔了我们的红军队伍。而我,就在这八个人之中,本来,他并不想带着我,可一听我的家庭出身和被卖经历,二话不说,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意了”
“到了人民的队伍后,说实话,我是吃了老鼻子苦了!哎呀呀,虽然我年龄小,干的还是炊事兵,可要吃没吃的,要穿没穿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加入红军后,头一年连军装都没有混上,还是用的旧衣服,让女同志们帮忙染了染颜色,就算是军装了!吃的条件更差,能喝上野菜汤、吃上树皮磨成粉做的馍馍,都算是好的了”
“可是,唯一一点跟在白狗子队伍里不同的,那就是我们红军是人的队伍,官兵一致,没有尊卑之分。没吃没喝,师长跟我们一起勒紧肚子硬扛;有打牙祭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师长他每次都是让普通士兵先去吃,而他自己,最后再去,其实到了那时候,锅里已经没有啥剩下的了”
“正是这样的领导,这样的干部,才能让我们心甘情愿的跟随啊!孩子们,你们现在可能不知道,当年的我们,跟师长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天天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打鬼子,打蒋匪军,那日子,虽然苦一点,但是心里快乐!说真的,好多年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胡庆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仿佛回到了那段艰苦但充满希望的时光。
“后来,我们跟着部队四处征战,每一场战斗都打得很艰难。但我们从不退缩,因为我们知道,背后是老百姓,我们要为他们守护这片土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在一次很偶然的遭遇战斗中,我们后勤部队也遇到了敌人,所有的炊事兵也都拿起了木仓,投入了战斗,不幸的是,到了最后,我受了重伤。本以为我挺不过去了,可战友们没有放弃我,领导也没有放弃我们这些伤兵,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把我背回了后方,救了我一命。”
胡庆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缓缓的对易南平他们说:“从那以后,我更加坚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胡庆云稍微停顿了一下,后来又说道:“养好伤后,我本来想着要去上前线,可师长他们考虑到我的实际情况,让我继续选择留在了后勤部,还是炊事班……”
“我也想明白了,我要用我的方式为战友们服务。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让战士们吃饱饭,也是我的责任。后来,战争结束了,很多战友都选择了转业,或者回到家乡。可我呢?我当时的心里一直想的是,我的爹娘他们不要我了,我在回开阳,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我都没想,就放弃了领导给我安排的工作,这些年,我一直呆在首都的这个食堂里,踏踏实实的做了一辈子饭,蒸了一辈子包子。开始的那些年,我的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些战友,活着的和死去的……”
说到这里,胡庆云的老眼里,闪烁着泪光。
他今天真的有点动情了。
好多年了,他以为他的心已经缓缓死去,可谁知道……
“但是,最近这几年,或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我的心里开始慢慢的惦记起了家乡,还有我的那些亲人们,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我的爹娘应该早已经不在了吧?我的大哥,他有孩子吗?还有跟我一起被卖的小哥哥,小姐姐,他们是不是跟我一样幸运的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胡庆云老师傅又哭了,他抬起头,望着远方,仿佛在透过时空与曾经的家人对视。
泪水挂在他的脸上,他连擦也不再去擦,而是任他肆意的流淌:“孩子们,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把藏在心底几十年的话,一下子说了出来,这些过往,除了我,就连我们师长,他们可能也不知道……”
“也许,我第一次,在首都遇见小老乡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我今天又一次喝到了家乡的美酒,有些激动,今天我给你们讲这些,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咱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们要珍惜,要努力,要为国家和人民做出自己的贡献,最起码,不让你们的孩子在没有依靠,不得不被卖,不得不选择流浪……”
说完最后这几句,胡庆云站起身来,他终于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开始明亮起来,而刚才听了这些话的几个年轻人,一时间都呆愣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