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正房是五间老屋,西边的那两间,我曾住过三年多,非常熟悉。
正房一侧同样也有杂物间和厨房、厕所。
甚至,院子里还有建好的猪圈、羊圈、牛棚、鸡笼和鹅舍、鸭舍。
只是里面现在没有任何养殖的活物而已。
我知道,这设施倒不是老舅以前就爱养殖,而是李家洼村本身就有一个县城的骡马牲口交易市场,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骡马市场恰恰就在附近,老舅家院子又大,于是经常有一些路途远的农户,提前把交易的牲口或者活物送过来,暂养在这里。
或者,交易当天没有走,也能带着牲口在这落落脚。
熟人都是免费,客商有的随便收个一两毛钱。
也算是家里来钱的一项小营生。
别看现在是冬天,可快临近年关的时候,牲口交易会越发红火,老舅这里就要忙活起来了。
而我,这次探望老舅的另一目的,也在于此。
不是想要卖给管东方和肉联厂一批毛猪吗?
交易地点,也就定在这里了。
天时地利都有了,而人和,前世今生加起来,还有比我跟老舅更和谐的搭档么?
“李群众,李群众,在家干啥呢!还不快出来接客!”我在院子里跺着脚大喊大叫。
话音未落,屋里就是一阵稀里哗啦。
一个二三十岁的光头硬汉穿着毛裤噌蹭蹭跑出来。
“哈哈,我说今天早上雪地里咋有喜鹊叫,原来是我大外甥要来到。”
“别叫啦大外甥,快来让你老舅稀罕稀罕!”
“好我的乖乖!”
“来就来吧,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呦,这是北京二锅头,好乖乖”
“老舅啊!”我看着此时活生生的他,还有那年轻的脸和个性分明的头型,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老舅。
“呜呜呜”我哭得惊天动地。
“哎,咋了咋了?”老舅一时琢磨不过来头脑,有点吓傻了,被我抱得可不自在。
我那管他自在不自在,还是哭,一直哭,我这一年多的思念,总算是发泄了出来。
直到东边房间里,颤巍巍地拄着拐棍的姥爷被惊动,我才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摸摸老舅的光头,啪地在头上亲了一口。
“滚犊子,”老舅恶心得直擦头。
“没大没小!”
“南平来了?孩儿,咋哭啦?”姥爷连声咳嗽着问。
“姥爷,没事,想我老舅了!”我大声应着。
“想他干啥,一个老光棍,连个媳妇都混不上!”姥爷恨铁不成钢地说。
“嘿,那是我老舅不想娶,姥爷。”
“瞎说,一个地主家的小崽子,人谁家大姑娘乐意嫁给他。”
“耽误喽!”姥爷的话语里,深深地落寞。
“你放心,姥爷。再过两年,想嫁给我老舅的大姑娘,从这里排队,能排到北关城门楼!”
“唉,要那么多干啥,有一个就行喽!”
“怕就是等到我跟你姥闭眼的那一刻,也看不着!”
“不可能,姥爷!”我抬起头,郑重地看着他,“我向你保证,两年之内,我老舅不但娶个好媳妇,还得给您老生个大胖孙子!”
“好好好,孙子好!”姥爷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停地念叨:“孙子好,能继承家业!”
“呸,你还有啥家业!”屋里的床上,姥娘骂的中气十足。
“没有家业,也能继承香火!”姥爷拐杖一顿,青筋暴露!
“屁的香火!”姥娘拍着床帮喊:“娶个媳妇,还让人家陪着你们挨批斗?陪着你们跪砖头?”
“你又翻那老黄历!早过去八百年了!”老两口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吵架吵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我跟老舅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