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中,鞋面上绣着的紫楹花美丽淡雅,仿佛还带着光一般。
久久盯着鞋面上的那株紫楹花,少年不知怎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终是扬起唇角,莫名的……心安了。
——
海上的时光平静又漫长,越无咎在施宣铃贴心的照顾下,渐渐好了起来。
可云洲岛也近在眼前了,他们在岛屿附近的海域处,下了皇城驶出的那艘船,登上了云洲岛派来接应的船只。
那是一艘巨大的海船,足足建了五层,其中三层都关满了自各地流放而来的罪奴,第四层住着云洲岛的官兵。
而第五层,则由一人独享。
那人叫钟离笙,是云洲岛的岛主之子,负责来接他们这些罪奴。
钟离家声名赫赫,世代坐守云洲岛,有财有势,有兵有权,说是岛上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只是这少岛主好生奇怪,从头到尾连个面儿都没露,事情都让手下的人办了,调子委实不是一般的高。
但施宣铃也没心思去猜这少岛主了,因为越无咎肩头的那只小灰猫,又“腾腾”冒了出来。
离开了皇城的船只,这一回,越无咎没有任何特殊优待了。
毕竟天高皇帝远,即便允帝顾念旧情,可又有几分能吹到这偏远的海上呢?
他与施宣铃一起,同许多罪奴被关在了第三层,满满当当的船舱里,连呼吸都觉得憋闷。
所幸海岛不远,至多一两日就到了。
可这对越无咎来说,仍是极其难熬的,于是接下来施宣铃便有幸欣赏到了一只“别样”的小灰猫——
时而痛苦皱眉,握拳隐忍,时而心事重重,严肃叹气,小小猫生,已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派忍辱负重,心酸不已的架势,在施宣铃看来,竟莫名透着几分可爱,她忍俊不禁间,时常在越无咎郁闷的目光下,一个人乐出声来。
终于,云洲岛快要到了,船上的罪奴们开始躁动起来。
海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施宣铃扫过第三层不安的人群,忽然目光一亮,惊喜出声:“呀,我看到了一只淡粉色的小蜘蛛!”
越无咎正靠着船舱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疑惑道:“什么蜘蛛?”
施宣铃伸手指去,船尾西头靠窗的地方,坐着一道烟粉色的身影,施宣铃兴冲冲地对越无咎道:“那个姑娘很特别!”
特别?
越无咎皱眉望去,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满身书卷气,应当曾是个官家小姐,只是不知为何落难至此,可除此之外,他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他不知道的是,自施宣铃眼中看去,那小姑娘的肩头白雾缭绕,正浮现着一只淡粉色的小蜘蛛——
是的,粉粉嫩嫩的小蜘蛛,盘在网中央,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书,痴然入迷,视周遭如无物。
果然,当那姑娘抬起头时,手中正是拿了一卷书。
确切地说,她是一手拿着书,一手拿了个很古怪的圆镜片,每看几行字,她就要拿起圆镜片凑到一只眼睛前,透过那圆镜去瞧书上的内容。
“那姑娘……眼睛似乎不太好使?”
越无咎终于观察到这处“异样”,他自小家世显赫,天南地北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自是一眼就瞧出那姑娘手中拿的是何物。
“她手里拿着的,应当是一块琉璃镜,能令眼疾之人视物正常,只是这东西挺稀罕,她能弄到一块已经不错了,看来她不仅是个官家小姐,家世应当还不低,不过如此说来,这般名门贵女……又怎会沦落至此?”
越无咎说到这,忽然收了声,名门贵女又怎么了,怎就不能被流放到云洲岛来呢?
他还是皇帝的亲外甥呢,同这满船罪奴的命运,又有任何区别吗?
小灰猫的情绪陡然低落下去,施宣铃却兴致满满道:“我觉得她好可爱,我好喜欢那只小蜘蛛呀。”
“究竟哪里有蜘蛛啊?”
越无咎抬起头,怀疑自己眼睛坏掉了,施宣铃却支支吾吾道:“嗯……反正,我就是很喜欢她,我想过去跟她说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可以吗?”
船上鱼龙混杂,登船时越无咎就叮嘱过施宣铃,让她轻易不要离开自己身边,否则怕她出什么意外。
如今云洲岛将至,一路顺当,施宣铃只是过去同人说几句话,确实没什么打紧的。
更何况,她“看上”的还是个姑娘家,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小白脸,越无咎也便将心放进了肚中,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