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小弟……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暧昧。
但这话又是从诺诺嘴里说出来的,那可能就做不得真了。
路明非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姐的性格了,有时候一些话根本就不经过大脑就能从嘴巴里冒出来,想法天马行空的,她才不管说出的这些话会不会显得太暧昧,也不管会不会让人产生误会和联系,有时候她那么想,于是就那么说了,要是你因为她的话产生某些不必要联想,反而才是自寻烦恼。
“嗯?我表达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诺诺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你不和我在一起的话,要怎么名正言顺的做我一辈子的小弟?”
诺诺的脸凑得离路明非更近了几分,她原本就是气场十足的女孩,近距离盯着你的时候,那种压迫力更是让人腿软,诺诺的话里透着一半胁迫一半逼问的意思,但这番话由面前的这个女孩来说很难让人生出讨厌的情绪,因为她是魔女般的姑娘,这样的姑娘生来就该骄纵和任性。
清爽海风刮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略显腥咸的味道中夹杂着好闻的薄荷香味,因为诺诺靠得太近了,海风将她的长发吹拂到路明非的面颊上,那是诺诺头发的香味,暗红色的长发不知用什么牌子洗发水洗涤过,柔顺的触感就好像柔若无骨的手在轻抚面庞。
路明非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和诺诺保持安全的距离,他看着诺诺的眼睛,谨慎地问:“恺撒呢?师姐你不是恺撒老大的女朋友么?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老大该怎么办?”
“那是恺撒该考虑的事。”诺诺耸了耸肩膀,“我是完全自由的个体,这是当初恺撒在追求我的时候就承诺我的话,如果觉得他没意思了我可以随时甩掉他,虽然恺撒总是费尽心思让我开心,但他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贵族,和他那种贵族式的相处方式我已经觉得有点腻了,还是你比较有意思。”
“我?”路明非愣了愣,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然呢?”诺诺环顾一番一望无际的海面,“不是你还能是谁?这里除了你就只有鲨鱼?难不成我要挑选一头英俊又有趣的鲨鱼做我的男朋友么?”
“师姐你说笑了。”路明非摇摇头,他认真地看着诺诺,“你知道老大已经准备向你求婚了么?他准备在茫茫大海上搭起一座木质浮桥,用直升机把你送到桥上,宾客们乘坐水上飞机和快艇在远处观礼,老大则骑着鲨鱼出场,求婚戒指会被他悬挂在鲨鱼最尖的那颗利齿上……”
“骑鲨鱼出场其实已经算是挺有创意了,但和我预想的骑着哥斯拉出场还是有些差距。”诺诺打断了路明非的话。
“不只是这样,老大还准备在北冰洋购买一座巨大的冰山,把它切成心形,然后用巨轮将它托运到夏威夷群岛。”路明非说,“他准备把那里作为你们蜜月的旅行场地之一。”
“这不还是有钱人那一套么?说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诺诺叹了口气,“恺撒对我的确是蛮好的,但其实从本质上我和恺撒并不是一路人,他是注定要继承加图索加的贵族,加图索家的规矩很多,而我是个小疯子,加图索家需要一个大家闺秀,小疯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加图索家的新娘。”
“你知道老大从来不在意他加图索家继承人的身份。”路明非对诺诺说,“为了你他甘愿放弃继承人的身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我会介意,这是恺撒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诺诺摇摇头,“我并不想恺撒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为了我而放弃继承人身份什么的,这会让我觉得亏欠他,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放弃什么,不然会让我有负罪感。”
这确实像是诺诺会说的话,她一直独来独往的,从不喜欢麻烦别人,哪怕是过生日也都喜欢躲在别人找不到的角落一个人偷偷给自己庆祝,哪怕和恺撒在一起了,他们也不会像是其他的情侣一样如胶似漆的整天黏在一起,这个女孩拥有很强的观察能力和侧写能力,但她却不喜欢被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世界,换句话说,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她的内心深处害怕和其他人的生命产生过深的羁绊。
沉默了片刻后,路明非低声朝诺诺问:“所以师姐,你喜欢老大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诺诺望着空旷无垠的海面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太明白怎么样去喜欢上一个人,追我的人有很多,当初恺撒在那些人里是最有意思的,所以我就挑了个能配自己的人。”
路明非心里暗暗吐槽说师姐你都不确定喜不喜欢人家就和人家在一起了,最后人家被你迷的神魂颠倒晕头转向的,甚至都要为你放弃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了,到头来你还说你也不想这样,你根本就不需要人家为你这样做,这样反而给你造成了负担……这真是不折不扣的渣女语录啊!
“是啊,师姐你不也说了么?恺撒才是那个最配你的人,他也蛮喜欢你的。”路明非由衷地说,“你和老大在一起蛮好的,我说真的,谁看到你们不夸一句般配啊?老大这个人也蛮有意思的,师姐你不也是因为对老大有兴趣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么……”
“但是我现在觉得你更有意思。”诺诺打断了路明非的话。
路明非哑火了,他认真地盯着诺诺的脸,企图从女孩的脸上看到一丝搞怪或是揶揄的表情,他等待着女孩高喊一声“逗你玩儿的,你怎么还真信了”之类的话,然后拍着他的肩膀捧腹大笑……但是没有,诺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说出这番话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
“你的手上不是有两枚戒指么?你把其中一枚为我戴上我就和你在一起。”诺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掌,对路明非说,“这是仅此一次的优待哦!我从来没对男孩说过这样的话,好好把握机会啊少年!”
诺诺站在帆船的船头,卡塞尔学院的女魔头说出这番话时高高的昂着脑袋,她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在海风里恣意飞扬,阳光把她修长的脖颈照耀的透着白金色的光芒,就好像秀美的白天鹅。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海面上空无一人,天气明媚,洁白的海鸥偶尔停在船帆的顶角,阳光在浪涛上铺下灿金色的辉光,周围安静的只剩浪声,这是纯自然的景致,和刚才那场宾客齐至的婚礼完全是两种极端。
诺诺和陈雯雯两个女孩的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陈雯雯是那种秀秀气气,文静到极致的女孩,她喜欢你也不会主动开口,而是忐忑地思虑着你的心意,一言不发地等着你表白,哪怕在婚礼上陈雯雯也是静静地等你牵起她的手,为她戴上戒指。
可诺诺不一样,诺诺要是喜欢你就会主动出击,她可以向你大方承认她的心意,为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可以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她就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性格,疯得直率坦然,疯得不顾一切。
看着诺诺伸出的手,她就像一位高傲的公主一样,等待着她觉得够资格的男孩来为她加冕……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孩委实很难让人拒绝,她就像一张崭新未知的地图铺张在你的面前,要是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会让你每天都觉得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各不相同的地方冒险旅行。
空旷的大海比围满了人的青草地更让人心境辽阔,诺诺的性格也比陈雯雯更讨人喜欢……路明非的心境复杂。
既然陈雯雯不是他的新娘……那诺诺会是他的新娘么?
就是她,对方都已经主动明示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把戒指亲手为她戴上,这个女孩就属于你了,你可以拥抱她,也可以亲吻她,甚至可以就在这艘帆船上和她滚床单,反正周围也没有人……这是许多男生梦寐以求却不可能实现的事,但只要你动动念头,你就可以占有她的一切,她是自愿的,这是她给予你的权利。
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告诉路明非。
路明非动了,像是被心里的那个声音操控般,他往船头的方向迈开脚步,诺诺站在船头等待着他,向他张开怀抱。
就在路明非将要走入诺诺的怀抱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路明非看着船头那个暗红色长发、向他张开怀抱的女孩,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那道影子和诺诺很像,但又好像不是诺诺,那个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向他张开怀抱,拥抱他,那个人才该是她的新娘。
“师姐,你是那个人么?”路明非的手里紧攥着戒指,他死死地盯着诺诺的眼睛,“你为什么不选择老大反而选择我?你说我比恺撒更有意思?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你能说出原因么?”
“原因有很多啊,比如说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你的绩点全年级第一,你足够优秀,又比如说你的头脑也很好用,不是说学习方面,是说你总是能get到我觉得有意思的点,你讲白烂话的本事也很高明,我觉得很有意思,再比如说在很多事情上我们能够达到同频,很有默契,和你相处比和恺撒相处更能让我感觉到轻松和有趣……”诺诺滔滔不绝,“理由有一大箩筐,你还要我继续举例么?”
路明非茫然地摇摇头,又茫然地往诺诺的方向再走了几步,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的木偶。
“总而言之我觉得你很有意思。”诺诺看着路明非,“因为你是怪兽嘛,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怪兽……怪兽?”路明非停下了脚步,嘴里喃喃着这个词。
“是啊,卡塞尔学院的同学都这么说,大家都说你已经不是人类啦。”诺诺笑笑,“我们这所学院里本来就都是一群怪物,你又是怪物里最奇葩最另类的那个,那你不是怪兽是什么呢?”
怪兽……这个词就像是一道惊雷落在路明非的脑海里,轰鸣作响。
路明非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终于,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某些被他遗忘的事,想起来了某个被他遗忘的人!
那个拥有着如海藻般暗红色长发的身影,那具柔软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把他空荡的怀抱给填满,那个他真正应该去拥抱、去亲吻的女孩!
路明非终于记起来了……他真正的新娘!
“不好意思,师姐,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路明非抬起头,望着诺诺,“也许平行世界存在另一个我,那个我暗恋陈雯雯很久,或者那个我疯狂的迷恋你,也许那个路明非会觉得和陈雯雯结婚幸福得能让他晕过去,和你在一起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但那不是我。”
“什么意思?”诺诺明显愣住了。
“师姐,你不懂这些没有关系,我懂就行了。”路明非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我该走了,师姐,我的女孩还在等我,我要是去晚了她就该等着急了,今天是我的婚礼,我要去找我真正的新娘了。”
路明非的话音刚落,眼前的诺诺和四周的环境就忽然发生剧变,就和刚才路明非拒绝婚礼时一样。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风平浪静的大海也卷起了狂烈的风暴,这艘无动力帆船在暴动的海面上像是无根的浮萍,洁白的海鸥们变成了狰狞的秃鹫,盘旋在空中,发出毛骨悚然的啸声,诺诺也变了模样,原本明艳照人的师姐形象刹那间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怨女。
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路明非居然跳下了帆船,他被风暴卷起的浪头迎面拍中,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路明非的意识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不知下沉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早该落到了海底……绝望又窒息的深海里,暗如长夜,红和白的色彩在眼前浮现。